慕容卿那张素白卡片静静躺在诊桌一角,残留的淡雅香气与诊所固有的草药味奇异地融合。何西门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敲击,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弧度。云水阁顶楼……影后的私人聚会?听起来像是另一个光怪陆离的舞台。他正琢磨着是穿那件压箱底的骚包暗纹衬衫还是保持一贯的“赤脚神医”本色赴约,诊所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再次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只被推开一道缝隙,一只包裹在高级羊绒手套里的手死死扒着门框,指节用力到泛白。接着,一张戴着宽大墨镜、裹着厚实巴宝莉经典格纹围巾、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头颅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警惕地左右张望,活像在进行什么见不得光的接头。
“何……何医生?”声音隔着围巾和墨镜,闷闷的,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
何西门抬眼,眉毛一挑。这身行头,这鬼鬼祟祟的做派,与这破旧诊所格格不入的程度,比慕容卿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拖长了调子:“关门,或者进来。冷风吹进来,我这点家当可扛不住冻。”
门外的人似乎被噎了一下,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闪身进来,反手迅关上门,动作快得像在躲避追捕。来人摘下墨镜和围巾,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却难掩憔悴的脸。正是那位在欧阳家引荐名单上、以干练果决闻名的跨国公司高管,司马兰。
只是此刻,这位素来以冷静犀利着称的职场女强人,气场明显有些崩坏。她眼神闪烁,带着一种罕见的慌乱,原本白皙光洁的额头和脸颊上,赫然点缀着好几颗红肿亮的痘痘,尤其是左边颧骨上一颗,更是气势汹汹,鼓胀得几乎要破皮而出,在她精心修饰过的妆容下显得格外刺眼和狼狈。
“何医生,”司马兰深吸一口气,努力想维持平日的镇定,但声音里的紧绷和尴尬出卖了她,“冒昧打扰。我……我遇到点麻烦。”她下意识地抬手想遮住脸颊,又觉得这动作太欲盖弥彰,手僵在半空,最终懊恼地放下。
何西门没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目光平静,带着医者特有的审视,却让司马兰感觉脸上那些痘痘像是被聚光灯照着,火辣辣地疼。她强撑着,语飞快地解释:“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几个跨国并购案同时推进,连续熬了几个通宵……内分泌有点失调。用了很多顶级护肤品,美容院也去了,激光也打了,不但没消,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她指着那颗最显眼的痘痘,语气里充满了挫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这颗……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肿成这样!下午还有个重要的董事局视频会议!我……”她说不下去了,精致的眉眼间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崩溃的无助。
“压力?熬夜?内分泌失调?”何西门慢悠悠地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那些恼人的痘痘上,而是落在司马兰的眼底——那里布满了熬夜留下的红血丝,眼下的乌青即使用最昂贵的遮瑕膏也难以完全掩盖。再看向她的唇色,本应是健康的红润,此刻却透着一种失血的淡白,甚至唇纹都有些干裂。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她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双手上。
“司马小姐,”何西门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看进她强撑的躯壳深处,“你这不是内分泌‘有点’失调,是整个人都快被高压榨干了油灯。肝火郁结,心肾不交,虚火上炎,都烧到脸上了。”他指了指她的眼睛,“目赤如兔,肝气横逆。”又指了指她的嘴唇,“唇色淡白,心血暗耗。”最后目光扫过她紧握的拳头,“指节白,气滞血瘀。你现在的状态,就像一根绷到极限的琴弦,再压一下,就不是爆痘,是直接断弦了。”
一针见血!司马兰浑身一震,何西门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她精心维持的“一切尽在掌握”的表象,直指她日夜颠倒、殚精竭虑、被焦虑和压力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内里。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我能扛住”,但看着何西门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所有逞强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无力感和……隐秘的、渴望被解救的软弱,悄然涌上心头。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那……有办法吗?下午的会议……”
“办法?”何西门转身走向角落那个不起眼的旧木箱,嘴角勾起一抹司马兰看来极其不祥的弧度,“有。而且见效快。就怕你……承受不起。”
司马兰心头一紧,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什么办法?打针?吃药?”只要能立刻让这颗该死的痘消下去,她什么都愿意试!
何西门从木箱底层翻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粗陶药碾子,又拿出几个油纸包,里面是各种晒干的、形态颜色都颇为“可疑”的根茎、草叶、果实。他动作麻利地将几种深褐色、带着强烈土腥气的根块丢进碾槽,又撒入一小把黑乎乎、带着刺鼻酸味的干果,最后加入几片边缘焦黄卷曲、散着奇异苦涩焦香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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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针吃药太慢。”何西门一边说,一边抄起沉重的石碾轮,开始用力地碾磨那些混合物。“你这虚火,是内里熬干了津液,气血淤滞上冲。得釜底抽薪,引火归元,滋阴降火,还得通腑泄热,把淤积的毒火邪气排出去。”石碾轮在粗陶槽里出沉闷而持续的“咕噜咕噜”声,那些形态各异的药材在碾压下迅变形、混合,散出越来越浓烈、越来越……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浓重土腥、刺鼻酸涩、焦苦气息的味道开始在狭小的诊所里弥漫开来。这味道霸道无比,瞬间盖过了原有的草药香,甚至让司马兰感觉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她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胃里一阵翻腾:“这……这是什么味道?”
“引火汤的底料。”何西门头也不抬,碾磨得更起劲了。很快,槽里的混合物被碾成了深褐近黑、粘稠如泥的糊状物。他又拿出一个小砂锅,舀了几勺那黑泥进去,从角落一个水龙头接了半锅自来水。
“等等!”司马兰看着那浑浊的自来水,职业女性的严谨让她忍不住出声,“用这个水……卫生吗?”她平时喝的可是空运的阿尔卑斯冰川水!
“山泉水最好,可惜没有。自来水烧开一样用。”何西门完全不在意,点燃了砂锅下的小酒精炉。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锅里的混合物开始加热。随着温度升高,那锅黑乎乎的东西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一股更加恐怖的气味爆炸开来!那是一种集腐朽淤泥、酵泔水、烧焦橡胶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腥臊于一体的、令人灵魂出窍的终极恶臭!仿佛地狱的厨房被打翻了!
“呕——”司马兰再也忍不住,强烈的生理性反胃让她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眼泪都被呛了出来。她感觉自己的嗅觉神经正在经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这味道……比她在非洲考察时闻过的腐烂河马尸体还要可怕一百倍!
“何……何西门!你确定这是药?!不是生化武器?!”司马兰捂着嘴,声音都变了调,脸上仅存的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看着那锅翻滚着粘稠黑泡、散着灭世气息的“汤”,眼神充满了惊恐和抗拒。这玩意喝下去?她宁愿顶着这颗痘去开董事会!
“良药苦口利于病,气味……呃,独特了点,效果奇佳。”何西门面不改色,甚至还拿起一根筷子,在锅里搅了搅。随着他的搅动,锅底一些沉淀物翻涌上来,隐约可见一些未曾碾碎的、如同某种昆虫甲壳般的碎片……司马兰看得眼前黑,差点晕过去。
“好了!”何西门关掉酒精炉,拿过一个粗瓷大碗,毫不犹豫地将那锅冒着热气、粘稠得如同石油沥青、散着死亡气息的“引火汤”倒了进去。深褐近黑的液体在碗里微微晃动,表面还漂浮着一些可疑的渣滓和油星。他顺手又从药柜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暗红色的粉末,散着极其霸道的辛辣气息。他捏起一小撮,毫不犹豫地撒在了那碗黑汤上!
滋啦……
暗红的粉末接触滚烫的黑汤,瞬间腾起一股带着辛辣硫磺味的红烟!碗里的液体颜色变得更加诡异深沉,如同凝固的火山岩浆,散出一种混合了地狱恶臭与火山硫磺的、足以让任何生物退避三舍的终极气味!
“最后点睛之笔,引火归元粉。”何西门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将那碗散着死亡气息的“黑暗料理”推到司马兰面前的诊桌上,碗底与桌面碰撞出沉闷的声响。“趁热喝,效果最好。一口闷,别犹豫。”
司马兰看着眼前这碗挑战人类感官极限的“药”,感觉自己的胃在疯狂抽搐,胆汁都涌到了喉咙口。她精致的高跟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那碗东西是活的、会咬人一样。她抬头看向何西门,眼神里充满了控诉、惊恐和最后一丝挣扎:“何医生……这……这真的能喝?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比如……扎几针?”她宁愿被扎成刺猬,也不想碰这碗东西一根指头!
“扎针治标,泄火治本。”何西门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带着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欠揍的笃定笑容。“你这火毒积郁太深,光靠针引不下去,必须从内里清泄。这引火汤,就是专克你这虚不受补、淤火内焚的体质。喝下去,三小时内,保管你这颗‘火山痘’偃旗息鼓,顺便帮你清清肠道,排排毒火,神清气爽去开会。”他指了指那碗黑汤,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容灿烂得如同恶魔,“司马高管,请吧?下午的董事会,可等着你呢。”
那碗如同地狱熔岩般的“引火汤”散着令人窒息的恶臭,静静矗立在斑驳的诊桌上,如同一个终极的考验。司马兰脸色惨白如纸,精心打理的额被冷汗浸湿,几缕狼狈地贴在额角。胃里翻江倒海,喉头不断涌上酸涩的胆汁味。她看着何西门那张写满“看好戏”的俊脸,一股邪火混着强烈的屈辱感直冲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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