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樾被温催玉语气复杂的声音惊醒,但脑子和身体都仍然混沌。
他本能地又动了动,然后把身体一僵的温催玉搂得更紧:“老师……”
温催玉听着他微哑的嗓音,顿时更觉一言难尽,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无措——讲道理,他没想过养学生会遇到这种情况,着实有些尴尬。
“……阿樾。”温催玉尽量心平气和、不带情绪地又唤了卫樾一声。
卫樾有些委屈,觉得温催玉声音太冷淡,他们明明都那么亲密……不对……
不对!
卫樾总算回过神,彻底醒了。
感觉到当下窘迫的处境,卫樾浑身僵住,比温催玉更手足无措。
几息后,卫樾骤然“弹”起,整个人都挪得离温催玉远远的。
他下意识想要扯被子遮掩,但刚抓住被面,又想起温催玉也要盖。怕抢了被子害温催玉受凉,卫樾只好小心翼翼抓了一个角,勉强地屈着腿。
卫樾挪远后飞快地看了温催玉一眼,然后就目光闪躲地不敢再看,他紧紧攥着被角,嗫嚅着开口:“我……对不起,老师……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
温催玉轻咳了声,想了想,也先坐起了身。
但没想到他一动,卫樾连忙如临大敌地又往后缩了缩,脸上青红交加。
温催玉本来觉得局面有点棘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卫樾当下这羞愤欲死的模样,倒让温催玉更沉稳了点。
“阿樾……没事的。”温催玉努力镇定地临时充任一下生理老师,他放轻了声音,“是做……梦了吗?不用在意,只是正常的身体现象而已,老师知道你不是故意无礼。”
卫樾死死咬着牙关,没吭声。
温催玉忍不住又轻咳了声:“你快十七了,这样的身体状况应该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只是这次确实比较尴尬,正好和老师睡在一起,不然本来是少年人梦醒后自己羞恼一下就忘了的寻常事……”
卫樾低着头,听着温催玉宽容得不可思议的安慰话语,他却霎时脸色更白了。
这样的身体状况自然不是第一次,可从前大多也就是清晨时有点征兆,不必去管自会消失。而做那等下|流梦,到了起得难受的程度,更是鲜之又鲜。
卫樾唯独印象深刻的一回,也就只有三四年前头一遭经历、起身发现要换里裤和被褥那次,往后就从未在意过了。
可今夜这遭又不同……完全不同。
不仅是因为这晚他正好和温催玉相拥而眠、让温催玉发现还不得不尴尬唤醒了梦到半途的他,还因为……这晚他梦到了实质的内容和人。
从前夜里偶有这般状况,也是稀里糊涂的,说是有梦,但梦里也不过是混沌一片,没什么可回忆的。可这晚,梦中人是温催玉,越回忆越清晰。
也越让他无地自容。
温催玉……是他的老师,待他温柔宽容、处处为他着想的恩师……
他却如此亵|渎于他。
纵然卫樾自认脸皮厚如铁,此时也问心有愧得无所适从。
偏偏温催玉不知道……温催玉还不知道他梦到了谁,大抵只以为他方才半梦半醒间的冒犯之举,是受梦境牵连的情难自禁,而非虚实一致的不知羞耻……所以温催玉还在安抚他、担心他过分羞恼。
想到这里,卫樾更觉难堪。
他不敢去看温催玉,匆匆背过身去下了床:“我……老师你别管我了,你继续睡吧,盖好被子别着凉了,我出去待会儿……对不起,老师。”
温催玉见他急得不管不顾就往外走,连忙提醒:“把外衣和披风都穿上,为了这么件小事冻病了不值当。”
卫樾不想停下脚步,但又怕温催玉继续关心,所以他含糊应了一声,仓促扯走衣袍,仍是头也不敢回地闷头往外走。
屋门打开一道缝,卫樾挤出去又马上把门关上了。
屋内安静下来,温催玉坐在床上抱着温暖的被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算了,卫樾出去冷静冷静,调整下少年人不好意思的恼羞成怒,也挺好的,反正卫樾身体康健,这些日子又一直跟着袁昭在冰天雪地里习武,这会儿到外面待一会儿,应当不至于轻易就冻病了。
温催玉操心地重新躺下,盖好被子,打算入睡。
这样等会儿卫樾回来,看到他已经睡着了,不用再面对面尴尬,应该会好受一些。睡醒了之后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免得卫樾羞恼。
温催玉这样想着,也就放松下来,不多时便睡着了。
屋外,卫樾站在树下,看着几个时辰前系挂上去的木牌,面沉如水。
“没关系,老师不知道。”卫樾轻声说。
好像光是在心里想还不够,非得说出声来强调一番,才更有说服力。
他继续喃喃道:“幸好老师不知道,不然我还有什么脸面赖在老师身边……老师待我太好,我总惦记着和老师亲近,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梦里才一时失了分寸,竟借用了老师来……冒犯了老师,还连带着方才真的唐突了老师几下,但……幸好没有做得像梦里那么过分,老师并不怪我。所以……”
所以知错就改,以后不要再犯,应该就可以了吧?
自从开口喊了温催玉一声老师后,卫樾就待他十分坦诚,心里在想什么,是绝不吝啬于和温催玉分享的。但这件事……卫樾打定了主意要瞒着他的老师。
“绝对不能让老师知道……本也不该让老师知道,我在梦里一时犯的糊涂,说给老师听做什么,让老师为我解梦吗,还是让老师窘迫为难?”
卫樾呢喃着,突然抬起手,忍不住把温催玉系在树枝上的木牌解了下来,紧紧握在手中。
片刻后,他又看向了自己写了系上的那块木牌。
……一愿卿安康,岁岁无疆。
二愿卿长乐,年年未央。
三愿卿眷顾,春秋共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