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道别的时候,津岛怜央拿出了自己花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给每个人挑选的礼物,用那样灿烂又毫无阴霾的笑容向他们每个人道着谢。
“这两天多谢大家的照顾了,小小礼物,不成谢意!”
他的面容是最有亲和力、同时兼具两性魅力的五官,笑起来时便格外有感染力,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跟着一同快乐起来。
然而此刻武装侦探社的众人却丝毫笑不起来。
“呃,嗯……太客气了。”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哪里哪里,是我们多多蒙受照顾了。”
武装侦探社里弥漫着拘谨、生疏又诡异的气氛。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津岛怜央身后跟着的那个男人。
跟太宰治有着一模一样的相貌,一模一样的体型,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微妙地相似的男人。
据津岛怜央介绍,是他真正的亲生哥哥,津岛修治。
也就是说,是他那边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掌控了整个横滨地下世界的男人。
无怪乎他身上展露出来那样危险又可怖的气势,当他站在津岛怜央身边时,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再对津岛怜央随意亲近起来了。
虽然他的脸上还带着那样旧华族般略微忧郁、轻巧的微笑神情,却总让人绷着神经、难以放松下来。
他将手搭在津岛怜央的肩膀上。
“多谢你们这两天对怜央的照顾,既然怜央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边来了,我们也准备回去了,能有这样一期一会的境遇,真是让人倍感复杂,不过,对怜央而言,这到底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说着这样文绉绉话语的青年,那双鸢色的眼瞳里却没有丝毫感激、动容的情感,他注视着武装侦探社的众人,更像是在冰冷冷地审视着犯人般,带着些微的恶意与怀疑。
“话说回来,那位太宰先生……”
从津岛修治口中吐露出太宰这两个字,只让人觉得异常违和,心脏被细线悬吊般倏忽提拉起来,心惊胆战地听着他接下来的言语。
“……他现在在哪里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津岛修治是在咬牙切齿地说着接下来的话语的,“怜央和绘里奈也为他准备了一件礼物呢。”
“啊,这个……”中岛敦异常尴尬,不由自主地扫视了一眼太宰治的办公桌子。
本来还在办公室里乖乖听与谢野晶子教训的太宰治,一听说津岛怜央和津岛修治来了,唰的一下就钻进了办公桌底下,死也不出来了。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太宰先生?”
津岛怜央见中岛敦答不出来,便干脆自己在办公室里找了起来,沙发底、书柜顶、国木田独步的茶壶里,每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没一会就找到了把自己当成蘑菇种在阴暗的办公桌下面一动不动的太宰治。
“啊,原来在这里啊。”
津岛怜央眉眼弯弯地蹲下,戳了戳太宰治的身体。
太宰治抬了抬眼,又紧紧闭上,假装自己是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蘑菇。
“太宰先生,你有什么愿望吗?”津岛怜央静静问,“绘里奈说,感谢你昨天给她买的新裙子,她很喜欢。”
太宰治终于睁开眼睛,他注视着津岛怜央,用那样轻巧又缱绻的语气念道。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东西,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这是从你口中所说出来的规则吧,所以,想要实现愿望的话,我所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津岛怜央微笑着,“没有哦,如果是太宰先生的话,不需要付出代价,因为我和绘里奈都很喜欢你。”
“真是会说谎呢,津岛怜央。”
太宰治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脖颈,从办公桌下钻了出来,他站直了身体以后,便显出了成年人的从容来,“并不是没有代价,而是所有的代价都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吧……就跟高松小姐一样。”
太宰治鸢色的眼瞳也沉了下来,“上一个人许下的愿望要由下一个人承担代价,你的哥哥无条件被绘里奈实现的愿望要由其他人分担,这真是……可怕的剥削制度。”
“呵。”津岛修治冷笑一声,面上流露出那样讥讽又恶意的神情,“这个世界上,不是你剥削我,就是我剥削你,要追求幸福的话,就要踩着他人的不幸前进,你难道是什么理想主义者,连这一点都认识不清吗?”
“既然不需要,那就算了,绘里奈珍贵的能力给你这种人使用,实在是太浪费了。”
“怜央,走吧。”
津岛修治朝津岛怜央伸出了手,他身上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令人胆寒的冷漠和孤僻,在注视着津岛怜央的那一瞬间却全然柔和了起来,像刺猬收敛起背刺,像孤狼收敛起爪子,只留下温柔而绵软的一面。
津岛怜央站起身来,他无法强迫太宰治许愿,却仍然觉得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