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秦诏的阴谋诡计。
阳谋,倒是有点。
秦王诞辰,宣布大庆三日,诸臣不朝,休沐养息,天下庆贺,那热闹的氛围短暂地驱散了大家对“暴君”阴霾笼罩的恐慌。
这个暴君,即位两年,除了大兴土木之外,什么也没做。反倒降低赋税,广开商贾,凡人丁、田亩之事,皆有所成。
这样看起来,也不算很讨厌。
秦诏去给人请安,手挂在人肩头上,笑眯眯地说道:“燕珩,明日便是我诞辰了。你可想好要送我什么了?”
燕珩微顿,道:“还未曾想好。”
“那也不急,你慢慢想,日后再补上也是来得及的。”秦诏道:“若是你实在没有主意,我倒想跟你,讨一样东西。”
“哦?”燕珩饶有兴致:“说来听听,兴许寡人高兴,便许你了。”
“我想,让你……陪我出趟宫。咱们去外头转转。”秦诏道:“咱们总说,要护着这山河万里的子民,却从不知道,那些子民到底如何。”
巡游四海,体察民情,乃是王君之责,并不算逾矩。
燕珩便问:“只要这个?”
“只要这个。”秦诏笑:“我想陪着你,去看看……那些个叫人争来抢去的江山,到底是什么样子。燕珩,你不好奇吗?”
什么疾苦、富庶,什么繁华如云烟。
总之,那些挂在嘴边,随便哪个君王都能拣出的一大堆道理和漂亮话,不过都围着“子民”二字打转。至于子民到底如何,却没有人管。
燕珩道:“多少……有些不妥。”
“没什么不妥。”秦诏道:“叫符慎、公孙渊等人随行,再有暗处精兵相护,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再者……我也好奇,他们,到底怎么骂的我。”
燕珩轻笑:“嗯。是该听一听。”
秦诏抱他的窄腰——“燕珩,你可真坏。总这样欺负人,他们骂我,倒不舍得骂你。”说着,他怪声怪气地模仿道:“若没人疼,那‘暴戾’的秦王也可怜呢。”
燕珩捏他的脸颊:“胡言乱语。”
不过,燕珩到底没拒绝秦诏所求,竟真的跟着人出了宫。
公孙渊看了楚阙一眼,楚阙则笑着颔首,而后攀住符慎的肩头,凑到他耳边问:“哎,我说你们燕国人,怎的都这样奇怪,他老看我做什么?”
符慎顺手揽了他一下,又松开,低声道:“我们燕王,并不出宫,兴许是不习惯。”
公孙渊有点冤枉。
官居上卿,还有点被俩年轻人排挤那意思。这老头拢住袖子,本是想问:为何,这两位闹着要出宫?恐怕不妥。
但他看见,楚阙和符慎也极兴奋之后,顿时没得说了。
燕珩身着雪色袍衣,绣花都是最低调的纹样,别一支素色玉簪。若不是有心人,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只看着神容非凡,气势华贵,像是高门大府中的新贵老爷。
再看旁边跟着的,同样挺拔健阔,青袍束腰,银冠簪发,最是飒爽飘逸,像是戎武之气。
兴许是兄弟二人。
再后头不远处,便是随行的三位。
大约是怕凑在一处实在惹眼,他们便间隔三五米,只随意跟着。
秦诏带人转过茶楼,去听台上唱歌弄曲儿;又带着人驻足商贩摊前,捡了几个铜板买小零嘴儿。燕珩蹙眉,别过脸去,并不吃。
秦诏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燕珩……”
那话才冒出来,秦诏又闭嘴了,生怕叫人听见,他凑到人跟前儿,问道:“燕珩,你就跟我说说,你的字叫什么嘛。若不说,我在外头,倒没法寻你了。不敢叫人听见……”
燕珩轻笑:“那就住嘴才好,省得聒噪。”
秦诏挂住他的窄腰,堂皇站在街上:“夫君——”
身旁走过的两个妇人,诧异地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在外头,无法动用武力和权柄的燕王,显然有点无措。燕珩抬手,给人嘴捂住了……他脸色微变,只好压低声音道:“伯瑾。”
秦诏仍不撒手,笑眯眯地往人肩头靠:“伯瑾,夫君……”
燕珩睨了他一眼:“再不住口,寡……我就剥了你的皮。”
秦诏捏了捏人的腰肉,方才松开,但那笑容肆意,开口也混不吝的:“伯瑾休要动怒,这会儿在大街上,杀人可是要送官的。若被人捉住,最后……必要送到秦王面前——‘问罪’。到那时,可不好糊弄呢。”
燕珩哼笑了一声:“那秦王也得有问罪的本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