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会嫉妒山子有一群小伙伴。
而他一个小地主家丫鬟肚子爬出来的庶少爷,没见过娘,据说被嫡母烂棍打死。别说伙伴了,自小被奴仆欺压,婚事也是嫡母随便找了个单纯好拿捏的农家女,连镇上的乞丐都嘲笑奚落他。
战乱来时,他彻底被抛弃了。
他们要他死,他偏要活。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出人头地。
就是周围人都笑话他舔里正又怎么样,起码比他那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的亲身父亲,里正给他更多好处。
吴启河想起旧事遭遇的白眼和欺辱还是忍不住气血翻涌,这会儿,也只笑着对姜书吏道,“太久了,不过都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入不得大人您的耳朵。”
姜书吏板着脸道,“我劝你别不识抬举。错过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威胁上了。
吴启河可和这类书吏打过交道,刚愎自用又端着读书人的清高,最是瞧不上粗鄙村人和商贾。要真为这事情来动他,倒是不会,没好处捞着不划算,外加他们读书人都讲究师出有名,名声可比天大。
这时候,要表现出一些气节反而更受他们这群读书人的待见。
吴启河肃穆着一张脸拱手道,“这些家长里短只是相邻间的龃龉,可要告诉身为衙门的大人您了,这性质就变了,我虽不喜章家,但我作为山狗村村长,自是要护住我的村民,没有道理还把村民往坑里推。”
“而我又之所如实告诉大人我和章家关系,只是因为对大人问话要诚实,定知无不言。”
这倒是把姜书吏搞的一愣,而后怒气道,“合着你觉得我是个酷吏,专门下乡来针对你们的?你们哪里来的脸面这样抬高自己。我是吃饱了撑着来找茬儿?我要不是公务在身谁来你们这犄角旮旯。”
姜书吏说完,又似毫不经意道,“我和户房关系都不错,听同僚说过你们村子粮税难收。”
吴启河心里一紧,拿赋税做文章,这还不是掐着脖子搞事情?
但吴启河是个聪明人又常与人打交道,章家是县令恩人,不说一面之缘多少交情,可赋税一事没人敢来找茬。
吴启河笑道,“一切都劳烦大人们为百姓操劳了。”
姜书吏见他软硬不吃,甩袖愤怒起身。
不过成大没走,反而对吴启河问道,“吴村长,你愿意为我家主子做一年的长随吗?不入籍,签做工契约,跟着我家主子下乡进村以及日常公事土话传述。月钱七百文,四时年节有……”
怒气中的姜书吏以为自己听错了,简直平地惊雷似的看着成大。
一怒一惊又一喜,吴启河短暂瞪圆眼睛后,已经扑通跪地连连磕头,说一些铭感五内定誓死效劳的话了。
一旁赵丽花简直慌了神,脸上又笑又哭又惊又慌的五官乱抽,手忙脚乱原地连连哎呀哎呀几声,也跟着跪地噗噗磕头。
那是五体投地的姿势。
天,她就知道她家男人绝非一般人,她就说男人一定能干成大事。她家男人可和陈氏她男人王大牛不同,那是绝对能成事能屈能伸的。
吴启河惊喜中也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入了县令大人的眼,难道是上次王家的时候他反应及时去喊了里正?还是县令大人走访这么多村子,山狗村是里面各方面排前者?
姜书吏见夫妻俩一个个喜不自胜的模样,没办法想这个农夫今后就要伴随县令大人身边,虽然没在编,但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跟着县令身边的人那就是说的上话的红人。
姜书吏觉得这农夫凭什么爬到他们读书人上面,尤其是自己刚刚还对他各种不屑威胁,要今后公事不定怎么给自己穿小鞋。
姜书吏忙道,“成护卫,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县令大人的意思?怎可这么武断就定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衙门岂是猫猫狗狗都能随便进出的,这衙门威严朝廷威严何在!”
这说的吴启河夫妻两都紧张了,只紧巴巴的看着成大。成大看着姜书吏道,“县令大人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过问。华水县秀才虽不过十位,可你这书吏也不用秀才功名就能做。”
姜书吏脑袋一紧,这是说不听话就革职,有的是人做。
成大转头叫吴启河两人起来,吴启河忙叫赵丽花杀鸡做饭,一定好好招待之类说些感激话。
吴启河这会儿是心中感慨万千,时来运转,他终于要摆脱章家的阴影了。他蛰伏一辈子,这会儿终于有扶摇直上的机缘了。
成大道,“不用招待了,还有公务在身要去章家。”
他见吴启河实在是收敛不住酣畅的笑意,冷淡道,“这事儿,是章家在我家主子面前举荐你的,要谢就谢章家吧。”
吴启河嘴角笑意抽搐了一番,只觉得脑袋嗡声长鸣,好像一张巨大的蝉鸣混着炎热的棉网将他脑袋裹住。
密不透风,难以呼吸。
傻了。
姜书吏和成大出了吴家后,姜书吏脑子里还想着成大那威胁的话,顿时老实了不少。
文人风骨重要,但吃饭更重要。
其他人要耍县令要斗县令,就让其他人先出头吧,他先夹紧尾巴看风向再说。
虽然对那白身县令抬举章家很是不齿,但是经过吴家的事情,还是对章家多看一眼了。
在大黄村,他倒是把章家和吴家的疙瘩恩怨摸得一清二楚,这事儿说到底就是吴家早年挟恩图报,趁章家男人傻夫郎病孩子小,一再欺负章家。
可如今这章家孩子和吴家孩子玩的好,不过这点在姜书吏来说有点阴谋论了,这可不是一招釜底抽薪断了人吴家的后路。
你辛辛苦苦赚钱还不是养儿子,你儿子这下都站在我们这边,你最后还不是家宅不宁老来孤寡父子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