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水也不和那一群大老爷们闲聊说话,检查准备事项都完毕后,他便从木匣子里掏出护腕,这护腕是果子狸皮做的。李瑜手巧把护腕两边都收边,护腕底下交织缠绕着黑细绳,护腕前紧后松,只需要系后端一头就好了。这样下来,杀猪时力道大,袖口就不会时不时掉落下来沾了脏水。
章小水刚左右手互搏系好护腕,就见张满果端了一个木盘子来,里面满是喜糖和红枣。
那喜糖是用糯米和麦芽做的,用红纸包着。红纸价格不贵,农户人家封喜事都会用,基本家里都会备着一刀。
但喜糖确实难得的,也不会逢客人就发,只会给亲族吃,这是默认的习惯,没人会觉得主人家小气或者抠门。
张满果笑道,“先吃点糖补充体力吧。”
章小水知道糖不易,自然拒绝。
“叫你准备的木盆接猪血呢?”
“哦,叫我四妹去做了,你放心吧。”
张满果说完抓了把糖还要再劝,章小水推辞不要,两人看着有些近了,推拉之间张满果抓着糖就要往章小水的手里塞。
就在张满果要碰到章小水手腕的时候,一颗飞来的小石粒砸的张满果手吃痛,手上的糖眼见要撒了一地,章小水忙抢过木盘接好。
张满果正奇怪哪来的石子又觉得不好意思丢了脸,章小水衣角的口袋也被一粒石子砸了下。章小水顺势一抹,摸到了口袋里鼓鼓的。
他掏出来一看,是红纸包好的花生糖。
这是他阿爹做着给他们吃的,不卖,所以切的很大,两手指长宽。
章小水左右张望,又没看到人。
但已经确定章峥肯定躲在哪个角落的。
章小水剥开糖对张满果道,“真不用,我哥给我装糖了。我要是不吃他的,他叽叽歪歪没个完的。”他说着,脸上是自己没察觉的笑意。
张满果看着那麦芽糖绞丝的花生糖,又瞧了下自己的喜糖,有些拿不出手了。
一旁院子后柴火堆里,章有银低声说章峥。
“你打人手背干什么。”
章峥并没在意,他舅父话是这样说,心里指不定怎么庆幸呢。
章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直盯着章小水看,我只恨他是个木头。”小时候就是看张家的枣树一眼,那小子就连吼带骂,如今这上赶着招待,章峥只想翻个白眼。
章有银也知道章峥那狗脾气,自小就见不得人盯章小水看,霸道的很。
“那小子只是待客之道,跟着身后打杂的。”章有银道。
章峥道,“你说的话自己信不信?那小子已经订亲了,还这样对一个哥儿献殷勤,能是个好的?”
章有银道,“订亲了?你怎么知道的?”
章峥道,“我都到了订亲年纪了,肯定要对周边村子的小子哥儿订亲情况摸摸清楚,不然我抓瞎冒犯了人怎么办。”
章有银想,你就嘴硬吧。
也不知道这孩子性子怎么这么别扭,明明都是一起养大的,总觉得这孩子心里藏着好多心事,还不许他来猜。
他们家也不是那种情感内敛含蓄的人家,一家人都大大方方的表达感情,就每次章峥别扭的很。
越长大越别扭但也越懂事细心。
章有银也没在意,男孩子变成小子的过程就是这样的。
“水宝吃了你的糖,开心点峥宝。”
“嗯。”
臭屁的很。
父子俩低声说话的时候,一身凄厉的猪叫声划破夜空。
院子里一群人忙成一窝蜂,趁猪一个不注意,七手八脚翻猪压地捉住,拿绳子捆扎猪的双腿,四个劳动力又把猪压到了杀猪凳上。
那猪被四个人压着好像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挣扎个不停,即使绑了双腿还是狠狠踢了张大郎一脚。张大郎吃痛松了手,原本杀猪凳上的猪一个翻身又滚下了地,猪嘴张大嚎叫,露出坚硬的猪牙爬起来要咬人。周围围观的孩子吓得尖叫跑了。
慌忙中有人着急道,“乖乖,这猪力气大,小屠夫这细手腕看着镇不住这猪!”
“猪发狂了!猪发狂了!都把孩子赶回去!”
“哎呀,二郎,你怎么绑的猪蹄,叫猪挣脱了,小屠夫身板一看就不是猪的对手。”
猪开始满院子跑。
人也满院子追拦。
躲在柴堆后面的章峥乐。
这算啥,才一百二三十斤的猪。
前年他家自己杀年猪,他和章小水第一次自己动手杀猪,章小水心软的很,揪住猪耳朵时候近距离看到猪挣扎痛苦的样子,又是他自己养的猪有感情舍不得杀。但他又知道,必须得杀猪。这纠结犹豫间,一百七八十斤的猪跑掉了。
激发章小水的战斗力只需要他一声冷冷嘲笑。
果真他还没开口只冷哼一声,章小水抹了把脸,立马拖起杀猪刀就追,追上就骑在那猪的身上,那猪一边跑章小水一边拿刀捅猪。
最后就是浪费了一地的猪血。
这会儿,要不是章小水顾忌主人家要猪血,不然早就骑在猪身上一刀割喉了。
眼见那猪要冲出四个劳动力的包围圈,朝最瘦弱的张果满张嘴扑去,张满果吓得双腿原地打颤,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