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立即意会:“属下愿效犬马之劳!”
跟着一个注定只是外人且成就非常有限的知县,还是跟着将来有无限可能,且是主子麾下唯一弟子的何月茗,韩东丝毫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事情就如此决定。
何月茗正式成了禹元玮的弟子,后者动作也十分迅速,第二天便派了人到何月茗所说的村里打探,确认那有好几处温泉池子后,一队壮丁便开始工作,不过五天,一处两进的小院已然造好。
对禹元玮来说极小,只能在摆设上多花点心思,整得更雅致些。
可对何月茗而言,这便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院落了。
每天跟着老师在清静美丽的小院里,读着圣贤书,何月茗觉得,哪怕是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尤其是当他发现老师的学识胜过先前的夫子,何越海,不知多少倍之后。
何越海讲课,几乎只是要求他们死记硬背,讲解要么非常浅薄,让他总觉得是在雾里看花,好像错过了一些极重要的内容;要么晦涩难懂,因为连他自己都只是对书中的那句话一知半解,又如何解释给其他人知道呢?
禹元玮则不同,深入浅出、入木三分,每每听他讲完,何月茗都有一种拨开云雾,终是得以窥见知识全貌的感觉,这让他感到振奋,感到满足。
“那是自然。”回家路上,负责护送他的韩东听他说完,便高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说:“你怕是不知道,咱们这位爷,当年可是探花郎,正正经经的一甲进士出身!”
“我们这位爷啊,从小便天资聪颖,比你小子还要强上两分呐!又家学渊源,是相爷亲自教的。当初要不是因为长得太好看,状元及第也是有可能的!”
何月茗听得啧啧称奇:“为何说老师是因为长得太好看,才当不上状元的呢?”
韩东低头轻笑,回答:“这自古啊,就有殿试前十名,点长相最俊俏者为探花的惯例,我们爷的卷子,当时与状元郎难分高下,只是先帝一瞧见咱们爷的容貌,便说,‘如此俊美,当为探花郎’。”
何月茗听了,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吭声。
韩东不明就里地问:“茗公子,怎么了?”
自他成为禹元玮弟子之后,韩东便待他极为恭敬,不论他如何推辞,都坚决如此称呼他。
何月茗轻叹道:“以老师才学,当为头名,却被皮相所累,我替他不平。”
韩东一愣,忽然就明白了这些年自家主子的愁烦从何而来,他敛了笑容,不敢再拿此事引作谈资。
送完何月茗,回去之后,他听完主子拂尽一曲,才将这话原封不动地秉明。
修长指尖沿着茶盏边缘来回,禹元玮眼帘低垂,嘴角却在上扬。
“哦?他是这么说的?”
“属下不敢隐瞒,遑论编造。”
禹元玮轻笑,抬眸望天,叹道:“不成想,这么多年来,第二个懂我之人,竟是个八岁的孩子。”
这却是赞同何月茗之言的意思了。
韩东忙低下头去,为这些年自己数次将主人得中探花郎一事而沾沾自喜,感到分外懊悔。
禹元玮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没有追究的意思。
自那以后,他教起何月茗来,更见用心。
——
距离何家村不过十里地的小岗村来了位贵不可言的大人。
这则消息很快传遍方圆五十里。
即将坐上花轿,嫁入郭家的田娥知道后,很是懊悔。
特别是母亲告诉她,亲眼瞧见贵人身边的侍从是那位县衙的韩差爷,他还特别恭敬地送何家小子几次返家,态度之恭敬,丝毫不像官差对平民,而是奴仆对主子。
田娥就知道,住在小岗村的人,极有可能便是何家的贵人。
只可惜啊,她如今已陷入绝境,便是天王老子来,她也只能乖乖地被郭老太婆派来的人,半胁迫地送上花轿,极为屈辱地进了郭家的门。
从始至终,田大爷都没露过面。
自那日爆发出来,抢走了自己这些年所挣,却被老妻搜刮走的钱后,他便去了大儿子家,每月给大儿子一百文钱,让他给自己养老。
他的长子田大郎是个实心眼的,不肯收,也要让他留下,对其十分孝顺,田大爷总算是在多年之后,过上了久违的清闲、自在日子。
田娥嫁人以后,田大娘就过来闹,问他拿钱。
在老妻面前软了一辈子的男人这回甚至都没起身,依旧坐在门口的小矮凳上,给乖孙做着小木雕,冷冷地说:“没钱,你可以和离。”
田大娘想闹,他站了起来,举起一旁劈柴的砍刀,怒视着老妻,嘶吼道:“再闹一下,就都别活了!”
田大娘这才看出,男人的决绝,她也强硬不起来了,想着先将男人哄好了再说。
可是田大爷这次是铁了心了:“老子以后就跟着老大家过了,你想去哪就去哪,甭来凑热闹,是扒着你那个最出息的女儿,还是回娘家,都随你。就当老子死了,就当你无儿无女!反正这四个随了我的孩子,你没一个瞧得上的。你不稀罕他们,他们也不稀罕你!”
这件事,很快也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
田大娘走到哪里,都得羞愧难当地捂着脸走。
何家对此事却不热衷,换句话说,他们家如今对所有事都不热衷!
因为在何月茗得建议下,何曾光总算是下定了决心,拿出积蓄,跟其他在开荒的人买了地。
“眼看着冬天就要到了,他们就算把荒给开了,也不能立马种粮食,一亩荒地官府标价四钱,你出三钱买一亩,他们不会不肯。早些凑齐十亩地,就能早些种大老爷说的马铃薯,那可是亩产五千斤的宝贝,三文钱一斤卖的话,就是十五两;十亩地,就是一百五十两。你如今只是出三钱银子而已。你非要自己开荒省钱的话,眼瞅着秋天都要过完了,难道这马铃薯,还能冬天播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