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把田大娘气得够呛,嘴都要歪了。“你!你个白眼狼!”
田娥脸色也不好看,她不懂,素来软弱的陈巧娘,今天被她这么一通哭,都不见半分心软的。
可她也不想与其撕破脸皮,毕竟眼下情形,真容不得她放肆。
便拉着要破口大骂的母亲往门口挪去,作出一副委曲求全的姿态:“嫂子说不认识,那便不认识吧。只能说这是天意,该我命苦,要被他娶回家去,蹉跎此生。”
陈巧娘应也不应,等母女俩离开之后,立马关上大门,顺带上了门拴。
田大娘在屋外听见动静,气得更厉害了,张口就要大骂,却被女儿生拉硬拽地带走。
“我的儿,你拦着我做什么,这狗眼看人低的白眼狼,我恨不得去撕烂她的脸!”田大娘不满地说。
“行了。”装了大半天小白花,嘤嘤哭了那么久,还没能说动人家,田娥的心情不比她好,冷冷回答:“她如今铁了心了,你再与她吵上,只会适得其反。”
“那就与她吵!”田大娘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看老娘不骂她个狗血淋头!反正她也帮不上咱们的忙!”
“即便帮不上,他们如今也算是有依仗的人,你与她撕破了脸皮,能讨什么好?”田娥不耐烦地问,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连忙扑到路边,呕吐起来。
田大娘脸色剧变,担心地凑了过去,替她顺背。等她吐完,看着苍白了小脸的女儿,想到这些日子她的古怪,和郭家老太婆上门那趾高气昂、势在必得的嘴脸,顿时有了个不好的预想:“你,你不会真的?”
田娥沉着脸不说话,也算是默认。
“你糊涂啊,你糊涂!”田大娘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身上拧了两下,换来田娥痛呼。
“行了!”田娥一声低喝,厉声道:“这有什么,一副药的事。”
淡漠的口气,好像真就只是肠胃不适,哪怕是作为亲娘的田大娘,都不禁背脊发凉。
她咽了口口水,忐忑地问:“那郭家人的事,咱们要如何摆平?”
“再试试求何家人,若真求不了,等我喝完药,再去报官。”田娥神色自若地说。
田大娘迟疑了:“可陈巧娘死咬着说没这个人,儿啊,她这个人,向来老实,要不然也不会死心眼地守着那么一个懒汉过这么多年,会不会她说的是真话?”
“不可能!”田娥斩钉截铁地说:“一定有,不信你接下来再看,何家人还会不会继续发达。有些人之所以老实,说到底只是不敢动歪心思。要我说,只怕是那位大老爷的能耐实在太大,她根本容不得别人分上半口羹汤。”
闷声发大财,确实也是人之常情。
田大娘听明白了,深以为然:“就知道她是个过河拆桥的白眼狼!也就你爹这个傻子,眼巴巴地,上赶着送钱!”
看着虚弱的女儿,她又心疼起来:“别的事都能等,你这肚子可等不了。眼下门口还被那起子糟心人守着,下回出来,怕是不那么容易了。这种事,更不能叫郭家老太婆知道,不如我现在就去镇上买药?”
田娥点点头。“那我去村口外的梧桐树下等你。”
母女俩稍事休息了片刻,田大娘便搀着女儿,两人缓步离去了。
等到两人走得足够远了,何月茗才从树后显出绕了出来,小脸上满是狐疑。
只是他并未暴露,到了家,面对兴高采烈地为小鸡仔们搭窝的母亲和姐姐,他也笑着加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晚间,姐姐睡着了,他才蹑手蹑脚披上衣服,凑到父母屋外偷听。
“就是这样……他爹,咱们是不是,太打眼了?”他娘絮絮叨叨地将今日田家母女上门一事说了出来,末了,唯唯诺诺地问。
“这还打眼?”他爹和他眼下的反应如出一辙,让何月茗感到一丝欣慰。“我每天勤勤恳恳干活不是大家都看得见的吗?一天三分地,大家不都是这样干的?”
说到这里,何曾光还有点骄傲,这些时日,大约是村长将他当成了榜样,将他勤恳开荒,甚至得到差爷赏识的事说了出来,又正值秋收结束,农闲之时,村里便有不少汉子也跟着他到山脚那片地里开荒,亲眼目睹他老老实实在干活以后,对他的态度大大转变,不但开始跟他有说有笑的,还夸他勤奋上进,与从前大不一样,这些朴实又真诚的夸赞,让他心花怒放。
“眼下大家看见的,也就是郭二流子赔给咱们家的九两银子,这可是九两,咱们家多吃几顿肉,多买几匹布,不算啥吧?”他压低了声音说:“大老爷给的,我都捂得结实着呢。”
陈巧娘心想也是,九两银子,对普通人家来说,可是一笔巨款。“那田娥?”
“鬼知道那死丫头中了什么邪,死咬着咱们不放。可大老爷的存在死都不能叫她知道,以后你就不要再和他家来往了,她再上门,拿了扫帚打出去。”何曾光拿了主意。
陈巧娘连连应是。
何月茗这才满意地溜回房中。
原来,田家母女是看他们一家突然发达,以为自家有贵人相助,就想来分一杯羹?
可她们与险些害了自家的郭二流子的关系,又显然不同寻常。
藏不住的肚子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能叫郭老太婆知道?
年仅八岁的何月茗根本想不通此事,可直觉又告诉他,不能问父母,他们只会说他小小年纪,不好管大人的事。
可他又不是母亲,才不会对两个对自家虎视眈眈,甚至已经出过手的恶人放任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