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才是苦主,为什么要可怜他这个想害死我们的人!”
“看看你穿的衣裳,是上好的绸缎吧?头上还有金钗,可见你们过得比我们强多了!”
“即便如此,你们还要来害我们,这便是夫子说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们没什么好可怜你们的。”
“所以你要求情,请找县尊大老爷,不要来为难我娘!”
说着,拉起母亲便走。
郭大娘回过神来,急忙追赶,拦住二人去路,求情不成,又被小童如此羞辱,她的脸面也挂不住,索性也不装了,叉着粗腰,恶声恶气道:“屁大的小子,也来管老娘的事,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吗!”
跟小辈的摆完谱,看了眼明显就比小子好拿捏的陈巧娘,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软了下来。“巧娘啊,你也别怪婶子,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你就……”
何月茗又道:“郭大娘,我虽是小子,可也是个男子汉!你不要看我娘好欺负,就总对着她说话,有事,你找我谈!”
“张口闭口就要我们可怜你,怎么可怜你呀?你那儿子,谁不知道他是这地头出了名的二流子,他这回平安无事出来了,能跟我们善罢甘休?”
“反正是结了仇的,你也不要在这装模作样了,这事儿,我们家不私了。他郭二流子犯了罪,就该由官府惩处,这是大秦律白纸黑字写的,谁都不能漠视。你要真想救你儿子,就去找个状师好好读读律法铁条,看如何才能自救。”
说完这话,他拉着母亲快步跑了,二人真跑起来,体型庞大、靠着儿子这些年得来的不义之财,养尊处优的郭大娘如何能追得上?
只能气喘吁吁又极度不甘地看着母子俩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海之中。
她叉着腰,口中污言秽语不断,一旁路人都不免奇怪地看着她,并绕道而行。
而此时县衙大门旁的角落里,一人留着美须,相貌俊美,年纪不过三十左右的青年看着母子俩离去的背影,颇为好笑地对身边人道:“这孩子倒是有趣,小小年纪,言辞犀利、观察入微,且深知律法之威严,强过许多人呐。”
“现在看来,确实是根好苗子。”美青年身边的不是旁人,正是韩差爷,他跟在青年身侧,隐隐落后半步,二人身份显然有高低之别,他回话的语气也很是恭谨:“只希望他能好好读书,有朝一日,能进得官场,成为我朝又一栋梁。”
美青年喟叹一声:“希望吧,栋梁之才,可太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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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跑了一路,再也听不着身后骂声了,陈巧娘也再受不住这一阵狂奔,忙道:“慢点慢点。”
何月茗才停了下来,小脸上全是作怪成功后的窃喜:“娘,儿子我方才表现得如何?是不是把那老太婆气得半死?”
陈巧娘顺了气,又好笑又好气地往他额头一点:“你呀,小精怪!”
可一想到方才儿子那番掷地有声的反驳,和郭大娘被骂得又急又气,却哑口无言的憋屈样,便只觉得痛快淋漓,真正地笑出声来。
“得亏有你在。”她真心说道。
何月茗自得地笑了起来,总算有了一丝他这个年纪专属的顽皮模样。
“天色也不早了,咱去坐车回家吧。”陈巧娘四下张望着,先去寻了带她们来这县城的牛车车主。
“都午时了,俺也要吃饭。小嫂子,过一个时辰再来吧。”赶车的汉子道。
陈巧娘看了看天色,回过神来,“都这个时候了?是该吃饭了。”辞别了赶车人,她带着何月茗在街上走了走,想找家价格便宜又能饱肚的食肆,又或是摊子。
幸好儿子识字,老远便能从摊子前立起来的牌子处看到价格。
“阿茗,你想吃什么?”
一众小摊的价钱都在三四文左右,相差不大,陈巧娘便问儿子。
“太多了,我不知道怎么选,娘你想吃什么?”何月茗反问。
闻言,陈巧娘便试探地指着一家面摊道:“尝尝他们家的刀削面?”
“好啊。”
母子俩坐定,摊主来询问,何月茗只管看着母亲。
陈巧娘无法,只得点了两碗卤肉面,一碗骨汤,一碗肉汤。
等菜上来,陈巧娘要把肉汤的给何月茗,却被拒绝:“可是娘,你不是说小孩子多喝骨头汤才能长高吗。”
陈巧娘不容拒绝:“也要吃肉!少跟你娘作怪,那些花花肠子,用在读书上,或是外人身上就好。”
被戳破小心思的何月茗只好吐了吐舌头,乖乖吃面,但期间还是夹了两块肉放到母亲碗中。
肉汤的五文,骨汤清面三文,母子俩吃饱喝足后,付了八文钱,便起身了。
二人走到牛车处,赶车人正半躺着,晒着太阳,懒洋洋道还有一位客官未到,再等等。
何月茗想了想,对母亲道:“听说县城的纸便宜一些,娘,方才路过我见到一家书坊,我过去看看吧。”
“我陪你去。”陈巧娘可不放心这么小的孩子独自一人在这人来人往的陌生县城里乱走。
何月茗却拔腿就跑:“就在此处不远,我跑着去快一些。”
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陈巧娘气急地跺脚,又想追上去,又怕孩子一会儿回来见不到自己。
“小嫂子放心,我看你家小子机灵着呢,丢不了的。”目睹一切经过的赶车人宽慰道。
陈巧娘有些不好意思:“叫你看笑话了,哪就机灵了,连钱都忘记跟我要了。”
笃定小儿子没一会儿就会回来,她便在原地安心地等,却不想一直到搭车的另一人都到了,她家傻儿子才怀揣一个小竹篮,快步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