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某"
扑通"
跪在蒲团上,把功德箱撞得"
哐啷"
响:"
求大师指点迷津!
"
额头沾的香灰簌簌往下掉,活像戏台上的白脸奸臣。
"
施主且看这香炉——"
老僧袖口一拂,三根将尽的线香突然"
噼啪"
炸出火星,"
积善之人,便是火坑里也能蹿出朵红莲花。
"
说着从香灰里扒拉出颗烤熟的板栗,掰开竟真透着粉白莲瓣似的纹路。
归家路上,曾某把揣了半月的《策论十二篇》撕碎了喂驴。
那青驴嚼着纸片直打响鼻,倒像是笑话他:"
早说文章换不得草料!
"
路过城隍庙时,正撞见个卖糖人的老丈,红艳艳的糖稀浇出个戴乌纱帽的小人儿,被日头晒得歪了半边官帽。
三年后大雪封山,药铺伙计看见个背竹篓的采药人,模样倒有七分像当年那位狂生。
只是嘴里念叨的不再是"
致君尧舜"
,而是"
当归三钱,柴胡五钱"
。
有樵夫说在绝壁见过他,正跟只老猿争抢野柿子,倒把破毡帽滚下了山崖。
城西茶馆新来了个说书先生,这段日子总爱讲:"
列位看官,那福报好比瓦罐炖肉——火候到了自然香。
可偏有人想拿地沟油熬佛跳墙!
"
醒木往冬瓜汤里一蘸,"
啪"
地拍在条凳上,"
要我说啊,这黄粱梦该改叫芝麻烧饼梦——"
底下嗑瓜子的闲汉哄笑:"
可不是!
方才梦到啃烧饼,醒来正在嚼枕头絮呢!
"
异史氏曰:昔有卢生枕瓷枕,今有曾某卧蒲团。
黄粱未熟时,哪个不道"
我岂蓬蒿人"
?待见火轮转,方知蟒袍原是捆仙绳,玉带竟成催命符。
然则阎罗殿上油锅沸,不及人间刺史惊堂木;十八层地狱刀山冷,怎比绣房红烛烫妾心?所谓因果轮回,不过贪念起灭间。
列位看官,且啜口粗茶——您碗里浮沉的,是几世修来的茶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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