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西郊的枫叶染红山峦时,梁公正盘坐在青石上与友人对弈。
重阳节的茱萸酒在粗陶碗里晃着碎金,山风掠过棋盘,卷起几片枫叶落在黑白云子上。
"
梁公这手镇神头愈发精妙了。
"
友人刚落下白子,忽觉身后阴风掠过。
转头见个青衫书生缩着脖子观棋,补丁摞补丁的衣摆沾满草屑,发髻歪斜插着半截竹筷,偏生手里攥着柄象牙骨折扇。
梁公捻须笑道:"
这位先生看得入神,何不入座手谈一局?"
书生慌忙摆手,破洞的布鞋往后蹭了半步:"
晚生。。。晚生粗通皮毛,怎敢。。。"
"
重阳佳节,相逢即是有缘。
"
梁公示意小厮添座,"
老朽新酿的菊花酒正愁无人共饮。
"
书生喉结滚动,盯着棋盘的眼睛亮得骇人。
待要推辞,友人已拽着他落座。
指尖相触时,友人惊觉这书生手掌冷得像井水,九月天竟呵不出半点白气。
第一局刚至中盘,梁公便看出端倪。
这书生棋风癫狂,常为救两子孤军深入,倒似醉汉赶集全无章法。
待黑子被屠了大龙,书生耳尖涨得通红,攥着折扇的指节泛白:"
再来!
"
日头西斜时分,石桌上已摆了七局残棋。
书生额角沁出冷汗,破袖口被自己咬出个新缺口。
梁公第八次吃掉角上白子时,忽听得"
咔嚓"
脆响——书生竟将扇骨掰断了。
"
这步不算!
"
书生突然扑在棋盘上,枯瘦的手指死死按住一枚黑子,"
方才风大迷了眼,这子该落在这里!
"
梁公被喷了满脸冰凉的吐息,这才惊觉书生周身寒气森森。
正要说话,却见对方脸色骤变,踉跄着滚下石凳,"
咚"
地磕起响头:"
求大人开恩!
让马夫莫锁我脖颈!
"
众人顺着书生惊恐的目光望去,只见拴在枫树下的马夫马成鼾声如雷,粗麻绳不知何时绕成了绞索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