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闻此不再说话,最后将朱妃称为皇太妃写入遗诏中。n
然后就是高太后要权同处分军国事,这个没有问题,是官家病重时就指定,宋朝也一直有太后垂帘的传统。但司马光,韩缜主张将‘效章献明肃皇后故事’写在遗诏上。n
此事蔡确不肯。n
章献明肃太后是死后才还政仁宗皇帝。n
此事商量没有结果。n
曾布轻咳一声:“大行皇帝临终顾命章越之言,是否载入?”n
章直,苏颂皆起身主张此论。n
还有官家临终时说了几句话,顾命章越的话要不要写进遗诏中,就算顾命章越,平党项复幽燕及续新法的话,要不要写进遗诏中。n
商量了一阵觉得辽国党项仍在,众人一致以为这话不要写了。至于续新法,也被司马光坚决反对,也没有写入遗诏中。n
眼见这二事都没争过,章直道:“汉昭烈帝在遗诏中言‘说丞相叹卿智量,甚大增修,过于所望,审能如此,吾复何忧!勉之,勉之!’”n
“今也当效此例,当写入遗诏之中。”n
苏颂颔首:“天子托孤,百官皆闻,不载反惹猜疑。”n
之前反对的司马光没有反对,因为天子托孤的话,大家都听见了,最后众人没有共识,将此让张茂则禀告给高太后。n
张茂则捧诏入内,片刻后返回:“太后懿旨——删‘效章献明肃皇后故事’,留‘顾命章越’。”n
遗诏确认之后,明日宣读。n
章越立于廊下得闻遗诏后,,望着殿内光影交错轻声自语:“太后……倒也算言而有信。”n
官家病了大半年,对于天子后事都早有准备。n
在二王和三衙管军拜了新君后,三省已是开始操办官家身后事。n
譬如安排可靠人手镇守武备库等等,都要办在前头。n
……n
宰相们继续忙着,章越则已向新君告辞。n
原先明黄色的帷帐已换作了素白之色。n
新君一脸茫然之状,手足无措之感,眼里不时望向大行皇帝的灵柩,待从内侍得知章越要告辞时,有些惊讶。n
官家左右是阎守懃和梁惟简侍立。阎守懃是向皇后的贴身内侍,梁惟简则是高太后的人,一左一右看顾不言而喻。n
章越也敏锐感觉到,太子身边伺候的内宦,也是换了一批。n
这些内宦原先都是高太后的人,现在都是新面孔。章越猜到这必是蔡确的手笔。蔡确是忠心,但不免忠心太过,这样的举动不是摆明了在说高太后的人不值信任吗?赤裸裸地挑拨祖孙关系啊。n
高太后现在肯定对蔡确恨之入骨了。n
难怪后史修奸臣榜,你名列榜首。n
章越整肃衣冠,向新君深深一揖。n
在阎守懃和梁惟简注视下,新君语带伤感地问章越道:“建公得爹爹……大行皇帝顾命,是朕的武侯,为何匆匆辞朕而去?”n
章越温声道:“陛下,臣不敢喻为武侯,若是可以,臣愿自比王猛。”n
新君疑惑:“王猛?”n
章越微微笑道:“陛下可知王猛释褐之前,作何营生?”n
新君摇了摇头,章越道:“好教陛下晓得,王猛年轻时卖畚箕为生。”n
章越知新君不懂畚箕为何物,伸手虚握,作了一个铲土倾倒的手势。阎守懃和梁惟简都知道章越出身寒门。n
而王猛虽出身微贱,却辅佐苻坚成就霸业,章越以此自喻,既谦逊,又暗含深意。n
新君莞尔道:“英雄莫问出处,汉昭烈帝也曾以织席贩履为业。”n
章越含笑颔首道:“臣谢陛下,无论织席贩履,还是卖畚箕,都是走南闯北的营生,开拓了眼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n
“最要紧是能放下身段与人打交道,从中体察民情,晓得天下百姓的所思所虑。”n
“政求民便,能合各人之私者,方能成天下之大公。臣与陛下初次相谈,诚以此肺腑之言上禀。”n
新君道:“建公之言,朕受教了。”n
“臣不敢。”章越当即起身告别。n
“建公留步!”新君突语。章越问道:“陛下还有何吩咐?”n
新君突看向灵柩道:“朕再也看不见爹爹了吗?”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