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后倚靠,斜着,看她。
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千芮知道,他洞悉人心,听得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索性把话说得更开一些:
“之前小相爷问我,可否相信我自己所说的真心真情。”千芮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即将打脸自己的尴尬。
千芮顿了顿:
“说实话,我不信。小相爷信吗?”
很好,他欣赏敢在他面前说真话的人,他扭头看她,忍不住扬起嘴角,突然觉得徐千芮真的是扭捏的好笑。
他总以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无知无忧,想法单纯稚嫩。可那些蝇营狗苟、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徐千芮都懂,又好像不怎么在意,她曾与他高谈论阔地说“真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自己此时却坦然地说自己不信。
“自然。”
他直了直身子,回答得煞有其事。
他看过太多太多人与人之间争斗和猜忌,为了利益,兵戎相见,血肉搏杀。看过太多为了一点点私利,兄弟骨肉至亲之间,毫无人性不讲半点情分。
年少行军时,他总爱便装去乡野村落探访,他喜欢村寨里炊烟渺渺升起的烟火气,他喜欢幼童与老人在田野间怡然自得,他喜欢看百姓在田间劳作无忧。
所以,他自然是信的,曼国的军士们也是信的,否则他怎会经年披戴铠甲,不惜马革裹尸。
这个傻呼呼说不信的女子,如果她不信这世间真情,又怎会那日毫不犹豫去救落水孩童。他清晰记得那日她担心不忍的样子,看到落水的孩子被救回,她兴奋雀跃的样子。
“方才你对婉华,有句话说对了。”
他想起一个典故。
“鲁国隐公,一心为辅佐公子轨,欲成年后将王位归还,大夫羽谗言令隐公取而代之,隐公心善斥责大夫羽,并称相信上天有眼,后来,公子轨听信了大夫羽的谗言,两人设谋刺杀隐公,并将罪名栽赃隐公密友。是以——“
“就如你所言,只有真心诚意,不懂设防之人,是蠢笨之人。”
千芮第一次听小相爷说那么长一段话,她脑袋朦朦,还不太听得出小相爷绕弯子的话,看他面前盛酒的玉壶已倾倒,想必是也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她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小相爷不信便好,我们还是做一对好主仆,不若我只剩做填房丫头这一条出路了。”
“填房!”
凌云洲气结,原来她绕了这么大弯子,是在委婉拒绝有可能被收做填房丫头之事。
“你和郡主,今晚喝了什么酒?”
她昨晚喝醉说那些没羞没臊的话就罢了,如今竟然当着面也说得出口。
“嗯?”跟喝酒有什么关系?徐千芮发问:
“男女之间,若生了情愫,不就是那点事嘛。”
凌云洲脑中闪出一些“那点事”的画面,看来徐千芮满脸通红只是喝酒上头而已,她没有半分羞怯之心,凌云洲左顾右看,不动声色往一旁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