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让他感到害怕,可此时,他心口堵滞,说不出一句话,他怕他一开口,大厦将倾。
他没料到别院的护卫早就掺杂了相府的势力,他刚才一路杀掠而来,都是平日里熟悉的面孔,这些都是相府的兵卫,父相的势力不容小觑,早在他身边安插了很多人,是他不察,他护了曼国将士、护了天下百姓的周全,却遗漏她。
“那你呢?你可曾信我,信我对你的心意。”
他很想问问她,她打开所有密道出口,是不是就为了防着他延误他寻到她的时机,她可曾信他。
不,她也从不曾信他,她甚至怕他,提防他,要远离他。
千芮咬牙起身,缓缓后退,转头向萧秦,她狠狠地咬着自己颤抖的嘴,硬是把眼泪压进血红的眼角中,缓缓地说:
“萧将军,当初,机缘之下,随你一起入了都城。”
“你几番救我,我从未真的料想到,有这一日—”
“我和我的家人,还未能团聚,往后还望能得将军稍许照拂。”
腹部传来热辣的灼痛感,似要抽走所有的力气一般,千芮看了凌云洲一眼,强压着让自己语气淡然些:
“小相爷若对我有些了解,就知道,我这个人,最惜命了。”
“我的家人,世世代代生于穷乡贫寨,他们一生一世,晨昏劳作,日落而息,简单,纯粹,从来与世间纷乱无争。”
她忍者剧痛,跪下。
“我今日明白了,人,还是得向命屈服的,强者生存,弱者如蝼蚁,千万年来,亦不曾改变。”
她此时,就是若如蝼蚁一般,向命运谦卑又如何呢。她强忍着剧痛向他行礼。
“我的家人,与奴婢一样,不过是这世间最普通的一捧黄泥,对相府,构不成威胁,求小相爷高抬贵手,放了我的家人。”
“我从未想过,伤你的家人,我只是——”
她让自己半边身子已经悬在悬崖边上,她若一心求死,无法营救,凌云洲丢掉手中的剑,猝然单膝摊在地上。
他错了吗,他该如何解释?
“凌云洲,你我之间的真心假意,从此刻起,都抵消了吧。”
千芮闭眼轻轻叹息:“多希望,与你不曾相识不曾怨怼不曾纠葛。”
毕竟,他从未说过倾心于她,他们之间的情意,本就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博弈,只不过,他失之毫厘,她谬以千里、注定要粉身碎骨。
“徐千芮,你、恨我吗?”
从来小心翼翼的她,亦是极少敢向对方表露过真心,她含泪笑着看他,告诉他:
“是啊,我恨你生得俊朗,无数女子对你趋之若鹜;我恨你权势滔天,能轻易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她依然笑着,眼泪再也止不住。“我恨你,看我的眼神,那么真挚。”
“别说了,求你。”他向她伸出手,眼里都是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