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大妈喊了一句车来了,薛璨下意识抬头看,公交车慢悠悠地朝这边开过来,他站起来跟在那帮着急挤上车的大爷大妈身后。
车上人很多,天气热起来,人挤人的环境下让薛璨的衣服都被汗打湿,好不容易上了车,他被挤到靠窗户的角落,薛璨把包看的很紧,警惕地左右看,生怕有坏人偷东西。
车一直没开,有位大娘挤不上去又不甘心,胖乎乎的手拼命推着前面人的屁股,“往前挪挪啊!”
前面的人叫苦不迭,快被挤成肉饼,回头说道:“你等下一辆行不行,你看看这还有地方让你站吗?”
大娘不乐意了,和那人撕吧起来,公交车司机想关门,但门还不能完全关上,试了一下夹到了最后那个人的屁股,这下就变成了三个人的争执。
车厢里的乘客都开始浮躁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催促司机赶紧开车都赶时间呢。
薛璨并不关注其他人,他搂进了怀里的包,有人经过把他推了个踉跄,他勉强抓住扶手才站稳,忽然,那股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浮了上来。抬眼,透过玻璃窗他看见蒋青绯站在站台上,眼眶泛红,说不清眼里的含义,就那样看着他。
隔着玻璃,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蒋青绯的眼睛里滚落,薛璨看不清,身子往前探,手撑在玻璃上,努力地往窗外看。
那位大娘终于不再坚持要上车,她从车上退下来,那位一关车门就被夹腚的乘客也跟着一块下了车,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眼看是又要再吵一通。
车门关闭,公交车缓慢驶出站台,蒋青绯身影逐渐要看不到了,不知道为什么,薛璨忽然感到心脏被什么狠狠重击了一下,痛是后知后觉的。
在车厢末尾的乘客喊了一句:“外面有人晕倒了!”
车厢里所有人都抻着脖子往外看,薛璨拼命的往后挤,透过窜动的人头缝隙,似是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蒋青绯。
薛璨像疯了一样大叫:“停车!我要下车!停车啊!”
司机重重叹了一口气,嘟囔道:“今天这都什么破事啊。”
“停车!停车!”薛璨用力拍着车门。
“你等下一站行不行啊?”司机从前面遥遥喊道,“半路咋给你开车啊?”
薛璨像是听不见,不停地叫着停车。
下一站离的不远,很快公交车就在路边的站台停靠,车门刚开薛璨就像弹弓一样弹射出去。循着记忆,一路狂奔,薛璨像是不知疲倦的野马,迎风飞扬的发在光下映照的金灿灿的。
远远就看见围了一圈人,他拨开人群,蒋青绯已经被人扶着坐了起来,看见冲过来的薛璨他还有些怔愣。
“薛璨?”
薛璨的眼眶里涌出眼泪,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抱住蒋青绯,他好害怕,以为蒋青绯是不是要死了。
心脏好痛,母亲去世时他是不是也这么痛来着。
蒋青绯看着怀里流泪痛哭的薛璨,不禁也掉了眼泪,他紧紧抱住失而复得小猫,安慰道:“我没事,不要怕。”
蒋青绯的病变严重了,不能再拖,于是去了医院打吊瓶。
薛璨一直陪在他身边,怀里还滑稽的抱着他要离家出走的背包,数着小熊存钱罐里的钢镚,也不知道够不够蒋青绯打一次吊瓶。
蒋青绯无奈又觉得薛璨很可爱,“别数了,我钱还够,快收起来吧。”
薛璨吸吸鼻子,把硬币收回存钱罐里,又不知道从哪翻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小布包,打开小布包,里面竟然存着不少红票子。蒋青绯假装很惊讶的样子,说:“薛小猫,你还怪能攒钱呢。”
薛璨不笑,把小布包往蒋青绯手里一揣,意思很明显,给你钱花。但很快,他又把小布包拿了回来,给多了心疼了,他抽出一半给蒋青绯,剩下的攥在手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无辜又可爱,像是在说不能都给你,那我就没有了,你不能怪我。
蒋青绯笑起来,一笑胸腔肋骨都痛,他说:“我不要,你都留着吧。”
笑过了,转而又恢复了平静,医院里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谁也没有提刚才的事,蒋青绯也没有主动去问薛璨为什么不走了又回来了,有些话还是不要问的好,他怕问了就会打破眼下短暂的平和,逃避问题有时候也不失一种解决办法。
“一会儿想吃什么?”蒋青绯伸手帮薛璨擦掉脸上的汗水,他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薛璨刚才回来一定跑的很急。
薛璨摇头,没有胃口呢,蒋青绯病的这样重,他担心的吃不下饭。
蒋青绯:“去吃韭菜馅包子吧,我们小猫一次能吃五个呢。”
薛璨吸吸鼻子,把脑袋枕在蒋青绯的腿上,他也折腾累了,紧张担心害怕,闻着蒋青绯身上的气息,让他安心了不少。
蒋青绯摸了摸薛璨的脑袋,帮他把翘起来的头发一点点捋顺,手机只剩百分之十的电了,一会儿还要打车回家,他不敢看手机,无聊的看着周遭的环境。
忽然,不远处的两个人吸引了他的视线。
蒋青绯瞳孔震颤,目光紧紧盯着那熟悉的身影,远处衣着华丽的妇人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视线,她正和面前的医生说着话。
“远追一直让我过来看病,其实我已经没什么事了,这孩子就是不放心。”姚心兰笑着说道。
“远追还是很关心你的,出国前特意嘱咐我好好帮你看看,别落下什么病根。这么多年了,远追是真的把你当他的亲生母亲一样对待了。”
姚心兰点头应着,心里五味杂陈,她这些年拿宋远追当亲儿子养,起初是藏着自己的小心思的,但一晃多年过去,总归互相都是有感情的。她轻轻转动手上的宝石戒指,璀璨的都有些晃眼,人总是不满足,她得到了年轻时追求的功名利禄,眼下却又开始惦记起了别的。
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迅速转过头朝着不远处的长椅望去,那里有一群在打吊瓶的病人,挨个扫过,没有看见她想看见的。姚心兰捂着有些慌的心口,忽的心里升起一股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