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阳从未见过气场如此之强的付邀今,凌厉的目光压得他近乎喘不过气来。
在他心目中,付邀今向来如云雾间伫立的山峦一般,沉稳静默,光是站在那里就能给人带来安全感,有时还携着一丝神秘;可此时此刻的付邀今却好似出鞘的利箭,锋芒毕露,锐利得仅仅是靠近都会被割伤。
徐阳刚从高度紧绷状态下放松,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原本大脑里只剩下倒头就睡这一个念头。可面对付邀今声色严厉的责问,他陡然间没了睡意,犹犹豫豫地闪躲开视线,明明一脸的心里有鬼,却犹还心存侥幸,支吾道:“什么发生什么?哈哈,我又不是刘邦,能和张梁有什么关系?”
这个笑话显然很不好笑,至少走廊里鸦雀无声。
付邀今情绪平稳,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周身的压迫感也愈发强势:“徐阳,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想清楚了再说话。”
缓缓的,徐阳敛起脸上的假笑,攥紧双拳,呈现被激怒的状态,不明白为什么付邀今的态度如此凶恶。
又或者他其实是明白的,只是因为再明白不过,所以内心深处才不愿意接受。
你懂什么?!
徐阳血气上涌,冲动间想这么回击付邀今,但话到嘴边又陡然觉得十分无力。
浓浓的疲惫感击溃了他,看着付邀今仿佛知晓一切的眼神,徐阳泄了气,靠在墙壁上垂着脑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停顿几秒,他咬了咬牙,狠下心道:“他和我儿子徐穆长得一模一样。”
等待徐阳下班期间,付邀今认真整理了一遍思路。不管是先前一个月徐阳刻意回避和他接触,还是今日张梁出现在医院之后,徐阳隐藏细枝末节中的排斥情绪,这些奇怪的行为无一不彰显着徐阳心底瞒着事,并且和张梁有关。
虽然付邀今不明白徐阳和张梁能有什么关系,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很重要,而付邀今从不质疑自己的第六感。所以他当机立断堵住了徐阳,想不明白就开口问,他今天一定要得到答案。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张梁和你儿子,也就是乐珊的爸爸,”付邀今重复一遍,“长得很像?”
既然话已说出口,也没了收回的可能,徐阳干脆讲个明白:“不是像……他就是!我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乐珊更不会认错她的爸爸。”
时间回到一个月以前。徐乐珊遭到猥琐男室友的袭击之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虽然白天表现得和正常人无异,但夜晚频繁做噩梦。虽然所有人都劝慰说时间能治愈一切,等乐珊逐渐淡忘这件事之后就不会再受其扰,但徐阳却舍不得孙女受这么长时间的折磨,又是心疼又是自责,病急乱投医,突发奇想十二楼的A级治愈系异能者能疗愈一切肉体上的疼痛,那能不能治愈心理疾病?
付邀今本以为徐阳会特地跑上12楼碰见张梁,大概率是因为他本人的头疼病,没成想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啼笑皆非的起因。
但转念一想,按徐阳的性格,如果不是为了徐乐珊,他也不可能会为了自己麻烦别人,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就这样,徐阳挑了一个休息日独自去了12楼,随身带上了他最宝贝的收音机,不知道能不能借这项礼物交换一个插队。
接下来没有任何拖沓的情节,他很顺利地找到房间,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喝水读书的张梁。
当时徐阳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即使刘姨多次询问来意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但那一刻徐阳宁愿自己认错了人。
张梁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一心一意地看着书,即使后来水杯空了,他接过刘姨重新续上的水,中间抬眼瞥到了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徐阳,整个人也没什么反应,又低头继续看书。
徐阳魂不守舍地排了个队,随后便一言不发地回去了。
“张梁就是徐穆。”徐阳看着付邀今的眼睛,笃定地说。
“两种可能,”付邀今言简意赅,“一,徐穆失忆了;二,现在的张梁是一名伪人。”
“不可能是伪人,”徐阳立刻说,“伪人没有异能。”
“如果你真心觉得他肯定不是伪人,为什么要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徐阳实在不习惯现在的付邀今,攻击性强,步步紧逼,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是,我是想着他为了苟活抛下我和乐珊,见到我还假装不认识,为子不孝,为父不慈,是个蝇营狗苟、自私自利的小人,但家丑不可外扬,我和乐珊也不是活下下去了,不想闹得太难堪,这才对这件事三缄其口,没有往外宣扬。”
逻辑圆回去了,还算合理,但付邀今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敷衍过去,他问:“徐穆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不记得了。”
“你不说我明天去问乐珊。”付邀今不留一丝情面地直击软肋。
徐阳感觉被逼到了墙角里,退无可退,只好无奈至极地说:“……10月5日。”
10月5日往后推6个月,4月5日,和陆离口中的屠杀日4月6日仅仅相差一天,是巧合,还是他无意之间竟然找到了答案?
如果那名屠杀了全体小镇居民的伪人是张梁……那还真是除了至亲徐阳和徐乐珊以外,其他人重生三辈子都找不到他。
就连付邀今都从未曾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