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回答李乐瑶的问题,只是捏了捏她日渐有劲的胳膊:「此役大捷,李昭仪也功不可没。」
「我,我瞄偏了!」她嘟着嘴辩解道,「我那一箭,对着的可是你脖子。」
「是吗?」
于是我把李乐瑶送回了京都,送去了霍江沉的身边,出军营那一路她张牙舞爪,说我秋舆没良心,这样对救命恩人。
我没好气地回她:「你不是最想杀我?」硬生生堵回去她的话。
死里逃生的经历让我突然回忆起沙场的凶险。
我死不要紧,李乐瑶可不能有事。
宗子期生死未卜,如今她可是最能帮霍江沉手刃我的巾帼英雄了。
八月二十一,夜戎城破。
彼时我在病榻上缠绵了一月有余,荀泱和同行的太医使出了浑身解数,我的身子还是肉眼可见地差下去。
这失子之痛无论是身还是心,都比我想象得还要痛上百倍有余。西北军营又物资匮乏,气候恶劣,更是让我这日渐孱弱的身子雪上加霜。
我有些怀疑了,霍江沉根本不是想要这个孩子,只是想借这个孩子的手取我的命。
我和荀泱说:「你得把将军找回来,倘若西北六城尚未收复,我便先撒手人寰,只有你和齐心将军,才能把本宫没打完的江山打下来。」
荀泱点点头:「都听小姐的。」
夜戎被攻下的那一日,我难得精神好,骑了匹马绕着夜戎城城墙晃荡了半圈。新的小马驹不通人,坐得我颠颠的。
我问荀泱是这马太瘦弱了,还是路太颠簸了,荀泱说:「是小姐太瘦弱了。」
打量了片刻我苍白的唇,他又说:「小姐该用点唇脂,染点血色,不然夫人看了得多心疼。」
太久了,我娘去了太久,久到我已经分不出,是那一寸城墙,堆过我娘的尸骨。
想了这么多年,终于做了穆州的皇后,终于成为天下的主人,终于攻下了夜戎,我的心却和肚子一样空落落。
「兵马军械都准备妥当了。」荀泱看出我眼眸间的落寞,「小姐几时下令屠城?」
「屠城?」我悠悠地转过马,「这里可是你的家乡。」
「下官只求小姐顺心如意。」
我从他腰间抽出佩刀,狠狠地劈在城墙上。不愧是我,身子骨不行,力道还是可以,裂开的砖块上滚落下些许沙石,留了一道难看的印记。
我说:「我不能屠夜戎。」
荀泱愣住了。
「我凭什么屠夜戎呢?」我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仿佛也叹出了多年来的郁结于心,「就因为我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有仇恨,有故事,他们又是异族,我就能杀了这一城老少妇孺?那我和当初杀害我娘的那群匪徒,又有什么区别呢?」
「小姐……」荀泱难以置信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