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都答应打欠条了吗,难道这还不算是诚意?”弯弯绕绕的?一句话听得崔玉生满脑生云,因为他还是不知?道诚意指的?是什么??
连日笼罩在?头顶团聚的?乌云散去,街上采买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小贩酒肆开门迎街叫卖。
“上好的?青梅酒,一升只要?二十文钱。”
“味美香浓的?青梅酒,一升只要?二十文钱。”
那开门叫买的?青梅酒令崔玉生步伐顿住,因为离得近,他似乎还能闻到那酸甜交织,带有浓郁的?青梅果的?香味。
他来到酒馆前?,掏空了全身的?口袋,却囊中?羞涩得连一文钱都掏不出。
打酒的?娘子见?是他,笑着就打了一壶酒递过去,“崔大夫可是买来给?你家娘子喝的?,我啊,就没有见?过比崔大夫更疼媳妇的?人了。”
是了,因玉娘喜喝果酒,他时常会来这家酒馆打上一壶回去给?她。
许是忆起?当初,男人连嗓子都干涩得发哑,眼睑因羞愧而?垂下,“我没带钱。”
“没带钱不要?紧,这酒就当是我送给?崔大夫喝的?,要?是喜欢,还得劳烦以后崔大夫多多来照顾我这儿的?生意。”酒媪把将递给?他,又重新叫卖起?来。
提着一壶青梅酒的?崔玉生回到家门口,却失了推门进去的?勇气,捂着脑袋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泪如泉涌。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变成?了自己最生厌不耻的?一类人。
可是就算他在?后悔,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能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亡羊补牢,不能让自己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跌落无法挽回的?深渊中?。
整理好思绪的?崔玉生正要?推门,紧闭的?大门先一步从?里推开。
崔玉生瞳孔放大地望着抱着个箱子的?母亲,他记得那是玉娘的?首饰盒,身形一晃,踉跄着险些往后倒去,“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都把我的?棺材本给?抢走了,现在?还想做什么?。”嘴唇发白的?崔母生怕他会抢走怀里的?箱子,戒备的?眼神让崔玉生如万箭攒心,悔之晚矣。
咽下喉间?腥甜的?崔玉生动了动干涸的?唇,喉咙似有刀片滚落,“娘,玉娘呢。”
崔母想到躺在?床上的?儿媳,一阵悔恨涌得眼涩鼻酸,亦如看仇人般剜他,“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对玉娘动手,我这个当娘的?就死?在?你面?前?,也好过看着你一错再错。”
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教好儿子,才害得玉娘变成?这样。
玉娘也是傻,棺材本他抢走就让他抢走好了,大不了她以后死?了草席一裹睡在?乱葬岗去,也省得自己看见?她就心疼得难以呼吸。
喉咙像被硬物卡住的?崔玉生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闭上眼,抬手朝脸上重重扇去,“我知?道我混蛋,我畜生,是我对不起?玉娘,所以我想要?和她道歉。”
“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保证我一定会戒赌,以后和玉娘好好过日子。要?是我再做出对不起?玉娘的?事,就让我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崔母虽心疼他的?连诅带咒,仍目露狐疑。毕竟他不久前?因为玉娘不让他拿自己的?棺材本去赌,恨不得对玉娘痛下杀手。
那些伤口触目惊心得连她见?了都想流泪,很想痛骂他当时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真的?,我发誓,娘你就再相信我一回好不好。”抬手狠扇面?部的?崔玉生悔得就差将心给?掏出来,以证清白。
院里的?杏花掉完后,它们结成?了一个个青色的?小果子藏在?枝缝间?,听到大门口的?骚动才悄悄地探出头来。
前?面?被踹晕过去的?玉荷是被崔母扶到床上的?,因后背青紫淤血,她只能趴着,唇白面?青,单薄得如寿材铺里扎的?纸人了无生息。
听到门推开的?声音,人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惊慌间?竟想不顾背上伤痛夺门而?出。
“玉娘,是我,我是进来和你说对不起?的?。”进来前?的?崔玉生特意换了新衣,熏了香。
他走到晃动的?珠帘后,因悔恨堵得胸口越发的?闷,直到难以喘息,“玉娘,我知?道我混蛋,我不是个东西,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因为你太好了,好得让我自卑的?觉得配不上你。只要?你能原谅我,以后我们就好好过日子,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换成?之前?的?玉荷听到他痛哭流涕的?跪地悔恨,或许会一时心软的?原谅,如今的?她却是满心平静。
没有爱也没有恨,唯有平静,宛如不起?波澜的?一滩死?水。
迟迟没有听到她声音的?崔玉生以为她还没醒,拨开珠帘入内,正好对上一双泛着嘲讽的?眼睛,也让他愣在?原地,不敢再往前?靠近。
这一眼如万年,又不过是随意一瞥。
崔玉生顶着打得红肿的?脸挤出一抹笑来,将带来的?青梅酒打开,“玉娘,你还记得这酒吗,是你最爱喝的?青梅酒。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就买了一升,你尝下味道是不是和之前?的?没有变化。”
“崔大夫是否贵人多忘事,我现在?喝不了酒。”不愿见?他这个人,听他的?声音的?玉荷索性闭上眼。
她和崔家的?缘分早已断了,如今留下,不过是为报昔年的?救命之恩,她也做不到在?崔家风雨飘零之时抽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