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盛声音低低的,如同在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
不会这样,不该这样。
许知晓表面不近人情,其实最是心软。
她看重一个人时,会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为了那个人一退再退,把那个人捧在心尖上,事事以那个人为先。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霍长盛就知道,许知晓是看重他的,他在她的心里,有一个相当了不得的位置。
她是爱他的。
大学一年级。
霍长盛在寝室接到邻居家阿姨的电话时,整个人从床上翻了下来。
“小盛啊,你快回来吧,你爸爸,你爸爸他——”
天旋地转,一瞬间茫茫然竟不知身在何方。
好几年前,他和父亲就已经从别墅里面搬出去了,本来想在以前的大院儿里面租一套房子,但是没想到因为周边建了地铁,房租也跟着水涨船高,已经习惯了挥霍度日,现在竟然连一个月几千块钱的房租都承担不起。
他们搬到了离许知晓家都很远的一个贫民窟一样的地方。
整间房子甚至比不上他家以前的一个卫生间大,两个大老爷们儿,屋子中间拴着一根铁丝,拉一面帘子隔成两间。
共用厨房,落在桌子上一瓶没开封的醋,晚上回来就剩个底子。
没有单独的卫生间,要自己拎着水桶去外面的公共厕所上。
度日如年,但是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可怕的是上门来讨债的人。
明明已经砸锅卖铁,连本带利的全部还清,但是就如同黏上了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条吸血的水蛭一样,如同附骨之蛆。
填不满的无底黑洞。
在墙上泼红油漆,往家门口放些死猫死狗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他上学路上,被人从背后一酒瓶子砸破了脑袋。
他手往后脑勺一摸,再伸到眼前,看到满手的血,全是他的血。
这可完了,他家现在可没钱付医药费。
真是可笑,这竟然是他昏倒前涌上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
他万万没想到,几年之后,他的父亲,曾经叱咤风云,一呼百应的人物,竟然是不小心踩空了家里的凳子摔下来,磕了后脑勺死的。
尸体被送到了医院的太平间,像是冰箱里被冷冻的鱼虾蟹一样。
还是不一样的,太平间一天的费用可比冰箱一天的电费要贵多了。
霍长盛脑子里的思绪扭曲混乱,他的身体和灵魂好像被撕扯成了成千上万片,无数麻木疯狂的想法,闪着火光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蹲下身,颤抖的手指摸了摸水泥地面上干涸的斑斑血迹。
卑微如尘土一样的死去。
他也会这么死去吗?
如同烂泥,如同蝼蚁,默默无闻的死去。
霍长盛觉得自己像是泡在冰冷刺骨的深海里,周围游荡着诡异畸形的怪物,腐臭的脏水淹没他的口鼻,漫过他的头顶。
让他窒息,让他恐惧的全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