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神色并不惧怕畏缩,落于人手也无求饶之意,根本不是盗匪劫财。
而是目标明确的杀手。
沈持意动作一顿,神色骤沉。
是谁派来的杀手?
来杀木沉雪的?如此身手的刺客,哪怕是寻常世家都未必养得出来,木沉雪缘何招惹了这样的仇家?又为何不呼救?
还是来杀他的,只是找错了目标?
可他此番隐瞒身份下江南,贴身随从只带了乌陵一人,不该传出消息……
电光石火间,他心中百转千回,正待先看看木沉雪伤势如何,再回头细细盘问杀手。
下一刻,沈持意却听到一道利刃深深入肉的闷响。
只见木沉雪没受伤的那只手紧握刀柄,手起刀落,刺入黑衣人胸膛。
沈持意万千忧思心念都被这狠绝的一刀连带斩断,思绪乍空。
他怔怔道:“你……”
木沉雪神色无改,手腕一提,拔出匕首。
鲜血迸洒而出。
黑衣人瞪大双眸,“嗬嗬”挣扎几声,很快没了动静。
刺客的鲜血溅落在男人脸上,月色勾出他的侧脸,映出面容。
他脸色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神情冰凉,双眸空茫。
似是人间鬼刹,又似是幽冥谪仙。
怔愣间,沈持意才发现对方面色格外苍白。
这人额间似有细密痛楚逼出的细汗,晦暗双眸轻颤着,像是随时要碎在丝丝缕缕的月光夜风中。
视线下移,沈持意紧接着瞧见男人手臂处醒目惹眼的红。
他猝然回神:“木兄……”
乌陵赶来:“药!!公子受伤了!?这——”
画舫居所狭小,容纳不了多人,屋内又已一片狼藉,毫无落脚之处,乌陵只能站在门外,往里一看。
他乍一看清屋内情形,瞪大双眼,反倒立刻收声量,低声惊道:“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沈持意让他噤声,蹲下身,探那刺客鼻息——死透了。
他又迅速查看了一下刺客周身,果不其然找不到任何能够探寻身份的东西。
木沉雪像是知道沈持意要问什么,适时开口:“是我的仇家派来杀我的。”
他嗓音幽幽,语调平稳,每个字却又在微不可查地抖着,悄然裹着落不下的重负。
他眉头紧皱,双目无神,忍受着伤口痛楚,手腕绷紧,手背因紧握刀柄而青筋暴起,已经没了方才手起刀落瞬间那冷漠无情的模样——仿佛那一刹那不过是月夜下模糊不清的幻觉。
这人本就还在养伤,结果眼疾未愈,又添新伤。
沈持意忧他伤势,沉下心来,咽下疑虑,问乌陵:“药和酒呢?”
“公子,我来吧……”
沈持意摇头。
乌陵只好把怀中抱着的各式各样伤药和酒坛一股脑给他抛进来。
沈持意微微起身,接连接入手中,眼前一晃,头晕目眩之感涌来,他险些没能接稳。
杀手尸体上的血腥味蔓延而出,同木沉雪手臂伤口飘出的血腥味撞在一起,扑鼻而来。
许是这血腥味太浓了,刺得人头晕眼花。
他稳定心神,努力摒弃晕眩之感,吩咐乌陵道:“有什么一会再说,你先把尸体挪去仓房藏好,然后再把舵工喊醒,一同开船到偏僻河道,别让任何人瞧见。”
“是!”
乌陵知晓轻重缓急,按下一肚子疑问,蹑手蹑脚进来抗走了尸体。
余下沈持意木沉雪在一起。
沈持意来到木沉雪面前,挨着这人跪坐下来,近看木沉雪左臂上的伤。
伤口走势朝内,两端豁口略宽,不似剑伤,更像是自行割开的短刃之伤。
那把刺客所用的长剑倒是光滑如新,不沾血迹……
不像是刺客伤的,像是……木沉雪自己伤的?
这人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他没时间思虑这些,抓起一旁杀手的长剑便往自己袖口上一划。
“呲啦——!”
价值千金的织金锦碎裂成片。
沈持意毫不眨眼,拧成绳状,用力绑缚在男人受伤的手臂伤口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