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木门被重新推开,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入。
大堂里死寂一片。
方才还准备看热闹的食客,此刻都缩在角落,没人敢抬头,目光都落在自己面前的碗里。
二人径直上了二楼,回到房中。
镇外树林中。
就在方才的地方。两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仿佛一直就在那里,只是直到此刻才愿意让月光照亮。
其中一道身影笼罩在黑袍之中,身段曼妙,夜风拂过,黑袍贴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却偏偏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意。
她身旁的男子负手而立,看着客栈的方向,率先开口:“师父选的这枚棋子,你怎么看?”
黑袍女子出一声轻哼,有些不认可,道:“连最基本的情绪都控制不住,不过是个有点蛮力的莽夫罢了。师父这次,怕是看走眼了。”
“但他这具道体……非同寻常。”男子说道。
“那又如何?只不过是师父刻意培养出的体质,不过是更好用的容器罢了。”女子更是不屑。
她转过身,似乎对陈九斤失去了兴趣:“先不必管他,等碧霄宫那边的好戏演完,再寻个弟子去掂量一下他。我们走,去河阳城,看看另一枚棋子,可别让他也出了岔子。”
客栈中
月清霜看着陈九斤,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像一尊石像,只是那双垂下的手,青筋微微暴起。
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白色的瓷杯,在昏黄的灯光下,氤氲出淡淡的热气。
“你……还好吗?”她轻声问。
陈九斤没有碰那杯茶。
他缓缓抬起手,摊开在桌面上,看着自己的掌心。那只刚刚一巴掌扇爆了人头颅的手,此刻干干净净,看不出半点血迹。
“杀他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那一瞬间……我竟然觉得很痛快。”
月清霜端着茶壶的手猛地一颤,几滴热水溅在手背上,痛的她连忙放下。
陈九斤抬起头,双眼中此刻写满了迷茫。
“我是不是要入魔了?”他看着她,“肯定是炼魔池里的魔血……它在我身体里,它在改变我。”
“不是的!”月清霜立刻摇头,几乎是抢着说道,“你只是太愤怒了,为了林桃,为了那些镇民……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被怒火冲昏头脑。”
“不!”陈九斤猛地打断,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整个人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激动的说道:“不是那样的!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答案,都知道我是谁,只有我不知道!”
他伸出手指,先是指向月清霜,然后又指向厉劫,他的情绪有些崩溃。
“你知道我叫陈睿!他知道那块破布叫‘归墟图’!连那个‘上仙’,都知道‘那位’会对我满意!”
他攥紧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
“那我呢?”
“我只知道我叫陈九斤!一个在街头替人算命的相师!”
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为什么所有人都像在看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而他自己,却是唯一蒙在鼓里的主角?
“吱呀——”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厉劫靠在门框上,脸上带着被吵醒后的不耐烦。他没有理会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径直走进来,将腰间的酒壶解下,“咚”的一声,扔在桌上。
茶杯被震得晃动,茶水洒出,瞬间被桌面吸收。
“吵死了。”厉劫冷冷地看着失控的陈九斤,“想不明白就喝酒,喝醉了就睡觉。你这点破事,也值得在这里鬼叫?”
陈九斤的怒吼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桌上黑不溜秋的酒壶,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月清霜见气氛稍缓,连忙开口,转移话题。她看向厉劫,问道:“厉道友,你……修行了多久?”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剑客,阅历和心态,都不像是年轻人,只是相貌和她们同辈无差。
厉劫瞥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酒壶,自己先喝了一大口。
“忘了。”他抹了把嘴,“大概五十年,或许更久。”
五十年?
眼前这个面容不过二十许的青年,竟然已经修行了半个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