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熏香依旧甜暖,嘉妃似乎已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根累丝金丝被小心擦拭过。
完成了!
魏嬿婉几欲落泪,可她不敢,怕眼泪掉在簪子上,便白擦了。
曾几何时,她还有心看日月,还有情致于烛下研墨,在廊间听书,愤慨天道于女子的不公。如今,却什么也想不得了,只剩下眼前这一件事,这一口气,这一瞬的活着。
嘉妃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扫过托盘里那支完美无瑕的蜻蜓点水簪,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在她眼底掠过。
“手倒还稳。”嘉妃冷冷开口,听不出喜怒,“看来前番那顿手板,没白教你长记性。骨头虽贱,倒还硬实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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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了这大半日,腿脚想是僵得如同木头了吧?可怜见的。”
“贞淑,让她起来。总跪着,血脉不通,回头落下病根,倒显得本宫不体恤下人。”
贞淑应声上前,和另一个嬷嬷一起,将浑身脱力如同烂泥般的魏嬿婉从地上架起来。
膝盖离开荞麦壳跪垫的瞬间,那密密麻麻的刺痛骤然减轻,却又涌上更强烈的麻木和针刺般的回血感,双腿软得如同面条,全靠嬷嬷架着。
“既然手还使得,腿脚也活动开了,也别闲着。”嘉妃抬手,随意地指向暖阁通往正殿的入口处,“去把外间那十二扇朱漆描金云蝠纹雕花隔扇门,里里外外,给本宫用细棉布蘸着温盐水,仔仔细细地擦拭一遍。”
“雕花的镂空、云纹的缝隙、蝙蝠翅膀的褶皱、门框的榫卯接口,所有的犄角旮旯,一点积灰,一丝水渍都不能留下。本宫眼里,可容不得半点污秽!”
“若是擦不完,今夜这廊下的穿堂风,就陪着你清醒到天明罢。樱儿,本宫这可是…为你好。”
魏嬿婉闻言,垂低眉,恭谨应了声“是”。
那门扇高大巍峨,金漆在宫灯下泛着冷硬的光,云纹蝠翼盘绕交错,层层叠叠,有数不清的镂空缝隙,恰似一张张噬人的口。
她踮着脚尖,从那最高的云头擦起。温盐水浸透了棉布,指节用力抠进那些细密的雕花深处,方能触及积年的微尘。
魏嬿婉紧咬着下唇,将酸楚与愤懑死死压在喉头。这般苦熬硬撑,绝非长久之计。如今嘉妃既是自己的主子,捏着她的命门,若不得她一丝半点的青眼,这深宫里的日子,便如同这无尽的门扇,永远擦不到头,只剩磋磨至死。
总得想点办法…
魏嬿婉狠狠抹去眼泪,手上擦拭的动作添了几分刻意的小心,她忍着痛,将耳朵竖起来,只为时时留神着嘉妃的动静。
她最怕嘉妃出声,又最盼着嘉妃出声,便能多知道些消息,多一条活路的可能。
入夜,嘉妃又一次换上了李朝样式的裙裳,身边只留贞淑伴着。
裙裾旋转时的悉索声,会透过厚重的门扇缝隙传来。只是奇怪,每每舞罢,阁内非但无甚欢愉之气,反似更添一层沉郁,少不得出来会再打骂她一通。
正思忖间,暖阁内又隐约传来声响。
魏嬿婉屏息凝神,放轻了呼吸,侧耳细听。
贞淑将声音放得温软,带着劝慰:“主儿且放宽心。今日这舞,跳得极好。想来故国的明月清风,亦知娘娘心意。”
接着是嘉妃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跳得再好,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聊以自慰罢了。终究是…回不去了。”
贞淑的声音愈柔和:“主儿何须如此感伤?皇后娘娘膝下无子,贵妃又疯了,您如今圣眷正浓,在宫里是独一份的尊荣体面。这泼天的富贵恩宠,连带着母家亦是水涨船高,族中兄弟皆入仕途,不正是主儿当初所愿么?一家子都仰仗着主儿的福泽,安稳荣耀,便是最大的孝道了。奴婢这就去小厨房,亲手给您蒸一碟子家乡风味的松饼来,可好?”
阁内静默了片刻,方听得嘉妃低低应了一声,声音里含着说不尽的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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