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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长公主府里的下人们都察觉到了异样。
“长公主已经三日没去主院了。”厨娘往食盒里装着清粥小菜,叹了口气,“连送去的饭食都没怎么动过。”
长廊下,穿越男——现在或许该叫他苏星尘了。
他拢了拢狐裘斗篷,远远望见书房里亮着的灯火。
自从那日坦白后,她不再强求他,再没用那种炽热的眼神看过他。
“驸马爷……”绿竹欲言又止地跟在他身后,“长公主今早又去了祠堂。”
苏星尘脚步一顿。
他知道阮虞晚去祠堂做什么——那里供奉着谢知晏的牌位,是她亲手立的。
书房内,阮虞晚正在书房作画,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片,她才惊觉自己又走神了。
“来人。”她下意识唤道,“换张纸来。”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
从前这种时候,总会有一双素手及时递上新的宣纸,甚至能在她刚皱起眉时就察觉需要什么。而现在……
“长公主要换什么?”新来的小厮战战兢兢地问。
阮虞晚摆摆手让人退下,目光落在案几一角。
那里有道浅浅的划痕,是当年谢知晏为她挡箭时,箭簇划过留下的。
那时他血流如注,却还笑着说“幸好没伤到长公主”。
“……谢知晏。”她无意识地轻唤出声。
“长公主可是要请驸马爷?”侍卫在门外询问。
阮虞晚猛然回神,胸口像被重锤击中。
她要的不是现在这个惧怕自己的“谢知晏”,而是那个会为她默默备好一切,却从不求回报的谢知晏。
雪越下越大,阮虞晚独自策马来到城郊寺庙。
住持见她来了,长叹一声合十行礼:“长公主还是来了。”
“告诉本公主真相。”阮虞晚的声音沙哑得可怕,“那七道符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和尚拨动佛珠,目光悲悯:“谢施主在此跪了三天三夜,以魂魄为代价,换你们二人各得其所。”他指向佛堂前的青石板,“那日的血,渗进石缝三寸深。”
阮虞晚双膝一软,跪在了那片被雪覆盖的石板上。寒意透过衣料刺入骨髓,她却觉得远不及心中万分之一冷。
“可有办法……换他回来?”
“因果已定,强求不得。”老和尚摇头,“便是大罗金仙也难追回。”
雪地上突然绽开几朵暗色的花。阮虞晚低头,才发现是自己的眼泪。
“长公主倒是情深。”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星尘撑伞站在台阶下,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可惜用错了地方。”
阮虞晚没有回头:“你跟来做什么?”
“看看你会不会又发疯。”苏星尘走上台阶,对上阮虞晚的视线,“别看我,我的系统早就不见了,更不知道怎么找回谢知晏。”
苏星尘望向佛堂内供奉的长明灯,其中一盏格外明亮。
住持低声道:“这是谢施主为自己点的往生灯,说是……求个来世安稳。”
阮虞晚突然颤抖起来,她攥紧手掌。
原来他早就……不想要今生了。
回府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泾渭分明。
行至半途,阮虞晚突然开口:“你恨我吗?”
苏星尘停下脚步:“我该恨你什么?”
“若不是我……你本可以在你的世界好好生活。”
“那你呢?”苏星尘转身看她,“你恨我吗?若不是当年我占了他的身体……”
阮虞晚望着远处苍茫的雪色,许久未曾言语。
两人站在天地间,中间隔着永远无法跨越的时光,和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