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门外涌进几个红甲侍卫,押解的不是别人正是薛泽,熙熙和皎月三人,他们跪成一排,又疑惑又惊慌,想说些什麽却被封了口,呜呜说不出口。
红甲侍卫退下,关上了门。他走下基台,眼中带着瘆人的笑意,首先将跪在外边的薛泽拉过,大臂一挥扔到她面前。手掌黑气喷涌萦绕,一把锋利凌厉的黑骨剑现出,其中纹路节节,周身露着血红之流,有如脊骨节联结而成。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漠和轻蔑,将剑尖缓缓移向薛泽的脖颈。
她愠怒得目光由薛泽自上移动,对上他的视线。
“乐妤,你似乎瞒了我很多事。我舍不得动你,好在你倒还在意一些卑贱之人。你愿多说一句,我便多留一份情。司寇慕清能挡魔气,我要知道他是何方神。”
按说莫玉是堕仙,能力理应异于寻常神仙。而司寇慕清的力量显然是在莫玉之上,他很好奇,像这样能力在他之上的神仙遍地都是,还是只有司寇慕清一人。
她神色淡淡:“圣上太高看我了,神仙的事我怎麽知道。”
“是麽?”他挑挑眉,那冒红流光的剑尖向下刺入分寸,真见了血红。薛泽满脸惊恐,痛嚎一声。
还在向下刺。
“圣上,你怕了?你怕司寇慕清。”
他停了手,目光渐进如焚,在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圣上,坐上皇帝这个位置,你变了许多。我还记得庙里的那个男孩……你还记得那个你吗?”
她见他不动神色,稍许走近了一些,轻轻握住他握剑的那只手。剑化作黑气消失在手中,许是他陷入了回忆,感受不到杀气的黑骨剑自然消失,亦或是,黑骨剑是由妖魔之骨打造,近身便现杀意,他有意收了起来,怕伤着她。
他也搞不清了,望着她逐渐靠近的面容,那双眼眸,如同高悬的明月一般,恍惚感受到她指尖的柔意抚上自己的脸。
他又回到了那间破庙。那时她在身边,不带任何恶意,不会这般忤逆他,不会对他……心存杀意。只是一个纯真善良的小姑娘,帮他取了姓字的小姑娘。
“那时,你的眉目间,从未有过杀意。哪怕你只是想护着那一点吃食,只是想活下去。圣上,知念,我很痛心你的遭遇,理解你的愤恨。世人有些也许庸俗卑鄙,却也有忠厚善良之辈。”
她微凉的指尖抚开了他的眉头,逐渐触及眉心:“我不能任由你伤害无辜。”
点至後,在他错愕的瞬间,她眸光一冷,随後闭上眼。
莫玉,出来。
二人意识同时陷入浓雾密布之境。她四周环顾,没见莫玉,也未曾见到萧知念。他那番陷入往事,是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也是莫玉最有可能现出一丝踪迹的时候。她冒了险,还好她最後成功进了萧知念的命格。
此时,迷雾开始散开,天朗气清,微风回荡廊间巷屿,面前的池塘中摇曳着一支根茎发黑的红莲花,毫无生气。
莫玉的本体就是莲花。
“莫玉仙君……”
空气中唯有她的回声,不知道萧知念什麽时候会找来,她须得抓紧时间。
“仙君真要看着百姓受难?这副局面真是仙君所期望的吗?萧知念的目的不止于黎安州,若武神阻止不了他,那仙灵界和鬼阴都都会牵扯其中。他放纵妖魔为祸世间,仙君可都看到了吗?”
她眼角发红,一想到陆渊难受的模样,心如刀绞:“武神魔气入体,危在旦夕。”
“紫幽仙君,你还记得吗?她的肉身被封在瓶中,神力扭曲,痛苦不堪。”
摇曳的荷花静止了。她感受到他的目光,他并非油盐不进,至少对紫薰还有情,有情就好。
“仙君,陆渊是我的心上人……”
一道灵光自莲花蕊中心闪出,其上赫然轻立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她一袭如霞红衣,袖带高扬,鬓发高束,墨发在身後曳动,目光望着她悲痛而绝望,眼角落下一抹黑泪。
“我找不到紫幽了……她也是我的心上人。”
清殊望着她眼中的哀痛,忽然一阵心疼。
她犯下了天诛地灭的大罪,女子爱上女子,不仅是黎安州的大不韪,仙灵界亦然。流言蜚语几乎将她们压得喘不过气来。她不止一次想,若是有那麽一界,是能够容得下她们的,能够容得下所有同她们一样壁人的便好了。却不曾想,世上当真有这样的法术,她瞒着所有人苦修这一禁术,只为能与紫幽有一方天地。
天道不如意,她被发现罚下诛仙台,紫幽拼却修为留下她一魂,同她一起逃下黎安州,她堕仙魂魄难保需借体以养,不曾想,在那间破庙做了一个足以毁天灭地的交易。她的仙力被萧知念的欲望和愤恶压制,生生化成了魔。在这发黑的天地中,她的根在腐烂,她感受到自己正在消失。
後来她再未见过紫幽,有时候甚至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何事,直到清殊的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