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没画完还要黏着他要,把离开前的时间全留给了他。
陆放心软成一片,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小朋友嗯嗯啊啊的应着,乖得人心酸。
这样可爱的人,叶家的怎么会把人养成那样。
飞机掠过城市上空,划破云彩留下白色细线。
陆放抬头,心想那就是他小朋友远行的轨迹。
被割开的云层不久后就会相融,可被隔开两岸的他们,要等多久才会相见。
陆放不自觉抬手,指尖在自己锁骨上方的位置上落了片刻。
叶知丛在天亮之前实在受不住地攀绞上来,大声哭叫着,用力咬了他一口。
他牙口好,齿尖薄而利,咬破了皮,留下血痕。
隔着衬衣布料,那点痛感不足以令人在意。
只是温热舌尖湿润的卷过,皮肤破口处传来的酥麻压过疼痛回传给神经,却好似连通了什么电源一般。
叶知丛没有啖人血肉,在缓过来后,还怔愣地盯着那处伤口,久久没有回神,像在心疼他一般。
陆放当时哄他没事,也不知道小朋友有没有听进去。
而如今再回忆起,叶知丛的那一口像是咬在他心尖上。
他的心脏上仿佛空了一块,被叶知丛含在口腔中带走,随着人一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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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丛此刻确实在回忆陆放锁骨上那块伤口。
平整的牙印上一点点冒出血珠,晶莹透亮,红得晃眼。
叶知丛看了很久,仿佛自己血液中有什么东西也随之沸腾起来,他看着那血珠一点点凝聚成更大一颗,直到肌肤再也承受不了重量,顺着人锁骨像饱满肌肉上滑落。
叶知丛很难不承认的,他咽了口口水。
他不只是想去将那腥甜的血液舔舐殆尽,他还想要在原伤口上更重地咬下去,将血珠咬成滚滚如注的模样。
‘学美术的多少都沾点’、‘你跟他们不一样。’沈枫然曾如是说。
叶知丛心说其实他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吧。
他没有做过的,不代表他没有想过。
手臂被划破割开,鲜血淋漓的伤口;锋利的钢针穿透耳骨、舌尖、唇瓣,和一些难以被外人所知的隐秘位置;不离手的烟、填满胃的酒;用针头将颜料刺进皮肤,留下一生都无法洗净的标志……
以上的所有都会给一具躯体烙印出抹除不掉的痕迹。
他的妈妈说,只有这些才能证明,她真实存在着,这个世界她来过。
‘而你,我的孩子,你身上永远流淌着我的血液,’
林岚熙再也握不了画笔了,她面如枯槁,瘦如枯枝的手抚摸过孩童稚嫩的脸庞,‘如果你也喜欢的话,替我去看看吧。’
“妈妈是爱你的,可是对不起,妈妈累了。”
林岚熙生前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我没有生病就好了。”
郁期的林岚熙毫无生气,像一片离树的枯叶,轻飘飘地躺在病床上。
叶知丛给他带去过漂亮的小花,捡去过好看的树叶,用鲜艳的色彩装扮洁白的枕头,用春意盎然的花草,去填补妈妈灰败的脸色。
彼时的林岚熙,总会抱着他哭的。
她费力抬手,去揉那不到半米高的小孩的头,神情无比温柔。
可是在吃药过后,林岚熙连泪也流不出来了。
她语气平静,无悲无喜地告诉他,妈妈没有病,妈妈很快就好起来了,你要听话。
听话,做一个乖孩子。
你越懂事,妈妈好得越快。
“好哦。”
四岁的叶知丛不明所以的点头。
可后来,当他的妈妈告诉他、她已经好了的时候。
林岚熙病得更重了。
躁期的持续时间越来越长,林岚熙好似永远有用不完的劲儿,她总在生气的,她将所有的愤怒和怨怼都发泄在了那个不会反驳也不会抵抗的叶知丛身上。
叶知丛越来越乖、越来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