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见了烂泥一样的刘不平。
怒火烧遍了她的躯干与头颅——就这样一个人,就这样一个烂泥般的、不堪为人的人,他可以称帝,可以顺理成章地拥有一个姜氏女子的自由,拥有埋没封澄生前一切荣耀的权力,拥有挥霍整个天下的贪婪。
将她困于深宫不得出的,就是这样一滩烂泥。
为什么她不行?为什么世世代代姜家女子以血肉与自由哺育出的江山,要拱手送给这样的一滩烂泥!
“每一代的刘氏皇族!”她怒吼道,“每一代的皇族!血液里都流淌着一半姜氏女的血!他敢否认吗?宗庙里每一个坐在皇位上的人敢否认吗!有哪代帝王不是姜氏的血肉诞育而生吗?皇弟只认父亲的血,却这么羞愧于承认自己母亲的血脉吗!”
震耳的发问,众人看着姜徵,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既然刘氏坐得这皇位,那我姜氏之人,便也能坐这皇位!”
一片死寂之中,封澄清晰地看见,身后的姜氏众人,眼睛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刘不平抖抖索索,几乎要坐不住滚在地上。
封澄叹了口气,道:“还愣着干什么?诸位,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啊。”
她站了起来,朝臣听着姜徵一口气细数了刘不平与其爪牙何守悟数年中的暴行,每说一个,天机师便杀一人。宫中灵器大阵在封澄面前齐齐缴械——也不知多久没返修维护了。
血池的位置被一个一个地报出来时,在场众人的脸已然齐齐变了。
“……这世上,竟有这等肮脏凶残之物?”
姜徵平静地合上卷轴,只觉得堵在胸口的一股经年淤血散去了。
“如此不堪之人,可能为帝?”
场中先开口的是姜氏天机师。
“请新皇登基!”
姜徵左手拎着滴落雨血的长刀,右手是写着刘不平累累罪行的卷轴,一步一步,湿漉漉的靴子踏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雨声。
何守悟看着她,不知为何,竟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请新皇登基!!”
“——请新皇登基!”
雨水将姜徵浇得狼狈极了,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唯有一双眼睛,在雨夜之中亮得出奇。
封澄坐在屋檐上,似笑非笑道:“长煌三十万天机军,请新皇登基。”
刘不平终于彻底地瘫软在了轮椅之中。
何守悟仓皇地松开了手,四处环顾,却只见伤兵残勇,他知晓大势已去,亲眼见着数年基业付之一流,胸口腥甜往上一扑。
“奸佞当道,我败乃时势!”他悲愤不已,转身将矛头对准封澄:“你这个无君无上,无师无长的狂佞之徒!为徒犯师,为臣犯君,安知将来会不会有朝一日为人犯天,篡了这皇位!”
闻言,殿下众人齐齐心头一跳。
何守悟冷笑:“姜太后,与虎谋皮,兵行险棋,好自为之。”
姜徵唇角勾了勾。
“这便不劳死人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