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孙郎拳拳相邀,身为东道主,自然得满足孙郎的切磋之意。”
刘昀缓缓站起,在孙策愈加灿烂的笑容中,走到桌案前方,侧过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位便是谢将军的长子,谢仲庸。孙郎预备何时与谢郎比试?”
孙策灿烂的笑容慢慢僵住。
等读懂刘昀话中的含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蓦然瞪大,不可思议地盯着安坐在席上,一脸镇定的谢平,又不可思议地转向站在案前,噙着笑的刘昀。
在一片混乱与震惊中,他转着僵硬的脖颈,最终定格在刘昀那张温和无害的笑脸上。
“他才是谢仲庸……那么郎君,又是何人?”
在孙策逐渐紧缩的瞳孔内,刘昀敛衽而立,自报家门。
“在下刘昀,来自陈国。”
……
颍川郡,暗中在各县兜转了一圈的贾诩终于登上治郡的大门,正式拜访颍川太守。
兖州,一直被各方人马评言“很快就死定了”的兖州刺史刘岱,今日仍然活着,跨过了混乱的三个春秋。
反而是远在幽州的幽州刺史刘虞,和占据徐州的徐州刺史陶谦,这段时间过得不太美好。
同属幽州的公孙瓒与刘虞几乎是撕破脸的状态,双方发动了数次战役,各有胜负。但刘虞时常受仁心掣肘,并不似公孙瓒一样豁得出去。他为了避免战火波及百姓,几次错过歼除公孙瓒的机会。可若放任之,以公孙瓒的行事作风,更不利于幽州民众的稳定。因此,刘虞陷入两难之中,今几个月一直睡不好觉。
相较之下,陶谦的事便只能算私仇了。
昔日,曹操的生父在琅邪避难。当曹操占据平原国,安定下来,派人来迎接生父,陶谦的某个部将因为觊觎“大长秋”留下来的财富,杀死了曹操的生父曹嵩和曹操的弟弟曹德,独占了一百车的辎重。
陶谦从此便和曹操结了死仇。前两年青州刺史田楷还在,作为平原国和徐州之间的缓冲带,曹操因为忌惮田楷的势力,一直没向陶谦发难。
可今年年初,一场风寒夺走了田楷的性命。曹操趁机独占了青州,只花了两个月平稳州内局势,就大肆举兵,开始攻打徐州。
陶谦立即派人往前线运送粮草,却意外地发现,他原先筹备好的粮草都被下邳国国相笮融独占。笮融带走了所有粮草和大量的部署,连根毛也没留给他,拍拍屁股跑路了。
陶谦几乎一口血呕出,亲自带兵出征,被曹操大破。
曹操连着拔下徐州五大城池,在徐州境内大肆屠戮。
徐州乱成一片。
就在这个时候,曹操在青州的大本营突然传来一则令他震怒的消息。
——田楷余部,联合北海国相孔融,推举刘备为新任青州牧,占领了青州东部的三座郡城。
曹操派部分人马掌控徐州,自己带着大部队,北上杀回青州。
逼死韩馥,独占冀州的袁绍听到东部传来的消息,正犹豫着要不要帮曹操一把。
就在这个时候,北方忽然传来了刘虞的死讯。
彼时袁绍正偶然风寒,听到这个消息,他当即从榻上翻身而起,圆睁着眼,瞪着传信兵。
“你说什么?”
传信兵战战兢兢地重复了幽州刺史刘虞的死讯。
袁绍得到准确的答案,双腿发软,重新坐回榻上。
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曹操的事,比起曹操,他更在乎自己的利益。
袁绍当即写檄文征讨杀害刘虞的公孙瓒,出兵逼向幽州,对曹操的求援不管不问。
远在南部的豫州,有一个人与曹操、袁绍一样深受刺激,情绪起伏。
此人名为种葺,是刘表新任命的从史。
半年前,种葺和刘艾等群臣一起,在陈国部曲的掩护下悄悄东归。
在抵达颍川郡的时候,正是种葺悄悄煽动其他属臣,让一小半俸禄千石以下的臣子随他离开,前往荆州、益州谋求生路。
当时见到颍川郡被劫掠的破败模样,察觉到刘艾拉拢群臣的小心思,种葺在心中冷笑:陈国,区区一个弹丸之地,也敢挟恩图报,让他们这些肱骨之臣去那个迟早会覆灭的小地方?
莫说陈王只不过是一个被国相架空,有名无实的诸侯王,就算贵为天子,还不是受人胁迫,被废的被废,被杀的被杀,能有什么未来?
种葺自认通透,在鄙夷陈国不自量力的同时,见杨彪等公卿要去陈国致谢,暗暗摇头。
杨彪这些大家出身的名臣还是太端着了,过于重视名声,不愿意落下“忘恩负义”的口实。陈国不过是派部曲护送了他们一小段路,又没有别的恩惠,更何况陈国此举本就抱着拉拢的目的,用心不纯,何必如此较真地登门拜谢呢?真的登门了,他们还走得了吗?
在种葺看来,这些高位大臣被虚无缥缈的名声和礼节所缚,非要去陈国的行为实在太蠢,蠢得无可救药。他几乎是一面遐想这些高高在上的公卿未来狼狈逃窜,四处流离的模样,一面前往荆州,投靠了刘表。
种葺成功地成为刘表的部属,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从史,俸禄只有百石,但荆州被群山环绕,又有两江阻拦,不仅占据山险,内部拥有万里沃土,此乃“帝王之资”。
大量士人逃往荆州避难,正是因为荆州拥有独特的地理位置,易守难攻。这是位于四战之地,时刻处于覆灭之下的豫州所不能比的。
这一回,种葺领了刘表的任务,冒险前往陈国送信,已经做好了“群臣痛哭流涕,惶惶不安,向他哭诉朝不保夕,求他带领他们赴荆”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