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管家这些年似乎也老了许多,面孔爬上沧桑痕迹,挽在后脑的发髻中也隐隐能看见银丝,她皱眉抿唇,不给宋湜也一句准话,让她心里更没底。
宋湜也艰难发出声音:“我要去看看他。”
曾管家是带着宋湜也长大的,看着她落眼泪,心里也跟着难受,但是董事长在医院,夫人下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她只能把宋湜也拦住。
“阿也,先去睡一觉。”听见曾管家这么说,宋湜也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攀升,她试图挣开曾管家拉住她的手,但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她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此刻除了纠缠,却想不到任何办法。
“我就去医院看一眼,看到了我就走好不好。”
“不行,夫人有吩咐。阿也,你长途飞行劳累,要好好休息。”
“我不要!”宋湜也咬着下唇,不肯妥协,也不愿意走进去。
她想不明白,她是爸爸唯一的女儿,紧急回国就是为了确认他的安康,为什么现在让她见一面都不行。
这晚夜静,她望着宅邸背后黑黢黢的山,能够听见树叶摇动和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僵持不下之际,一道男声倏然传进她耳中。
“曾管家,你先下去吧。”
宋湜也有两年没有听见过这个声音了,寥寥几个字,轻易地把埋在土壤深处的一段记忆挖出来,海水拍打在岸边的波涛声更加喧嚣,风吹动树叶摩肩接踵地摩擦,都只为这个声音作配。
曾管家接到命令,叹息一声,小心翼翼地松开宋湜也的手,朝屋里走。
宋湜也没有转身,只能听见脚步声在朝她靠近,她微微仰起头,将鼻腔中的酸涩一并咽下,亦往屋里走,身影渐渐融进暖黄色的琉璃灯光中。
“阿也。”
那个声音在唤她,跟许多年前一样,听不出差别。
她仍然没有回头的打算,反而加快了脚步。
“宋湜也。”
宋湜也攀着楼梯扶手,尚未踏上第一级台阶,终于顿住脚步,指甲却恨不能嵌进坚硬冰冷的扶手中。
祝京南快步向前,宋湜也听着趋近的脚步声,低头,他的影子在楼梯上拉长折叠,将她的身形完全覆盖。
“伯父在宋氏医院,你要去看他吗?”
这是一个极有诱惑力的问句,宋湜也终于转身,她的视线最先落在那盏从高处悬挂而下的巨大水晶吊灯上,光线晃神,目光回落之际,眼前竟是一片漆黑。
然而记忆自觉苏醒,将祝京南的轮廓眉目一笔一划描齐,一如她熟悉的模样。
他的皮肤依然透着病态的白,眉眼是这幅叫人痴醉多年的水墨画中最为深刻的一笔,甚至在这样的时候,还能露几分气定神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