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
“那个。”
“哪个?”
“小子。”
“小子?”
“魏情。”麻星辰哈欠连天,“大名是叫这个的吧?我听师父叫他芙蓉崽。”
陈水觉递火种的动作一顿:“他跑很久了。”
“听说是跑了。”麻星辰道,“但也许还在邑州。”
“就是个孬种。”陈水觉朝墙角呸了一口。
麻星辰警惕的伸头:“陈师兄,你吐的什么?”
陈水觉清了清嗓:“痰。”
“我闻到是血,腥的。”麻星辰语气像一丝烟,拉长了拉远了叹气道,“陈师兄,你也要坚持不住啦?”
麻星辰的脸靠在他的背上,忽然发现陈水觉挺直的背脊也弯了。脑子里几十年慢慢的翻过去,陈师兄是师门里除师父外修驻颜术第一厉害的人物,年轻英俊百年如一日,他的背似乎永远都如杉树一样笔直,因为不爱笑,所以一根皱纹也不会有。当初他们一起流浪,陈师兄背着大鼓永远走在最前面,力气用不完似得,不爱回头不爱等人。
麻星辰想象不到他老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到处都是黑漆漆,再遗憾也是看不见。
好黑的天啊。
“好黑。”
麻星辰又想了一下,不知怎的发现故旧很远的天幕拼拼凑凑的在漆黑里变成一面不太具象的天,他看了很久,发现那片云一样的天有陈水觉的气味。
“陈师兄,你浪费修为。”麻星辰好喜欢这片天。
陈水觉说:“麻星辰,下辈子买给你吃不完的烧鸡。”
“好呀好呀!好呀。”
于是麻星辰又闻到了烧鸡的气味,他嘴角一笑,藏在九十多年皱纹里的快乐开成了尘花。
“好呀……陈师兄。”
“听见了,麻星辰。”
陈水觉递出去最后一丝火光,被人攥住了手指。
外头的人尖叫起来:“苍天啊!树干子!土地爷是枯树干子!”
那人一松,枯树杆子似得指头缩回狭窄的土地祠里,往后一仰,跌进迟来的百年中去。
外面讨不着火的手于是开始往洞里伸……
旷野无边,蓝天白云,风是一浪一浪的打来,日头是暴雨浇头,一派春日融融。
魏情眯着眼不敢看这景,裹住斗篷,背着光看面前的女人。
他说:“有很多很多的人在等我,怕怕。”
语气有些哀求。
“不要叫怕怕!”女人扬起一鞭子抽在他腿上,“我弟弟,死在你父,手上!”
魏情躲也不躲,连忙换口:“女王子!你就借我牛羊吧!真的有很多人在等我!”
护骨椒椒瞪着眼盯住他,像盯一个陌生人。眼前的魏情和她去年在宴神会上初见的样子一模一样,但又截然不同了。
他的眼睛里有沙暴——草原上通常这样形容一个悲伤的人。
“牛羊,护骨的命,草原的命。”护骨椒椒用缙语,清楚的拒绝,“不借。”
她骑在一头雄壮的马背上,坎肩虎皮的纹路被日光照的锃亮,身边是环绕着的护骨勇士。
不清楚为什么魏情会突然出现在草场并且开口就管自己要牛羊,护骨椒椒思索了一番,将他和中州那位联系在了一处,想到了那浓墨的几个北襄字——“魏情是我的。”于是,护骨椒椒驱马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魏情问:“缙帝储,是假的?”
魏情拥挤的心脏空了一瞬,就闪过谢徴的脸,而后又有密密麻麻无数张脸挤满了他的心脏和想法。他道:“借给我牛羊。”
“勒待检呗。”护骨椒椒道,“嗯晓缶嘚?”
是北襄话,魏情皱眉。
跟在护骨椒椒身侧的草原人粗着嗓门翻译道:“要打仗了!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