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云栖谷的暮色被手机屏幕那行冰冷的小字骤然撕裂。冰晶之眼,确认关联。目标锁定——终南山。轩辕晴的警告如同淬毒的冰棱,精准刺入何西门眼底深处那抹尚未散尽的、属于东方玥琴音的温柔余韵。
他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微微泛白,脸上却依旧维持着方才面对东方玥时那副轻松慵懒的笑意,甚至更灿烂了几分,仿佛屏幕上的字只是条无关紧要的广告推送。他极其自然地拇指一划,删掉信息,顺手将手机塞回裤兜,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停顿。
“怎么了?”东方玥清泠的声音传来,她指尖按在琴弦上,止住了余音,那双能映照人心的眸子敏锐地捕捉到他瞬间细微的肢体僵硬。
“没什么,”何西门耸耸肩,笑容坦荡,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骚扰短信,卖保险的,锲而不舍啊。”他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裤子上的草屑和泥土,目光扫过自己刚刚亲手种下石斛和玉竹的那片小空地,又落回东方玥清绝的侧脸上,语气带着点赖皮和不容置疑,“师父,徒弟这地也垦了,种也播了,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山里夜凉,我这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冻。您这竹庐…收留我一晚呗?打地铺都成!”他眨眨眼,故意做出一个瑟缩抖的可怜表情。
东方玥静静地看着他。山风拂过,吹动她鬓边几缕碎。暮色中,他看似玩世不恭的笑容背后,那抹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的凝重,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湖荡开无声的涟漪。她知道他没说实话。那个“卖保险的”,绝非寻常。但她更清楚,他不想让她卷入。这份刻意营造的轻松,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屏障。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思绪。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琴弦上划过,带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吟。半晌,她轻轻启唇,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平日的距离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和…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纵容:“竹庐简陋,只有一间卧房。柴房…倒是空着。”
“柴房好!柴房妙!柴房冬暖夏凉接地气!”何西门立刻眉开眼笑,仿佛得了天大的恩赐,“徒弟这就去拾掇拾掇,保证不弄脏师父的宝地!”他动作麻利地拎起布囊,当真朝竹庐旁边那间堆放杂物的小柴房走去,背影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又带着一种守护的姿态。
东方玥望着他消失在柴房门口的利落身影,指尖停留在琴弦上,久久未动。山间的夜雾悄然弥漫,带着湿润的寒意。那份被刻意压下的不安,如同这无声漫起的夜雾,悄然笼罩心头。
然而,何西门的柴房“隐居”计划并未持续多久。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急促的手机震动声就将他从一堆散着松木清香的干草垛里惊醒。屏幕上跳动着独孤柔的名字。
何西门皱着眉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独孤柔那惯常带着点慵懒贵气或调侃的声线,而是一种强撑着的、竭力维持平静却难掩疲惫沙哑的嗓音,背景音嘈杂,隐约能听到人声鼎沸和某种节奏强烈的音乐鼓点。
“何大医生…救命…”独孤柔的声音透着一股虚脱感,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再不来,你的富婆金主…就要当场表演一个‘直播晕厥’上热搜头条了…”
何西门瞬间清醒,睡意全无。他一边飞快地套上外套,一边对着电话那头言简意赅:“定位我,撑住!”
当他根据定位,风尘仆仆地赶到位于市中心一栋高级写字楼顶层、被临时改造成巨大直播间的摄影棚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见惯了风浪的“神医”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巨大的环形补光灯将中心区域照得亮如白昼,热浪滚滚。背景板上是醒目的“柔光新生”品牌logo。场地中央,独孤柔坐在一张极简的高脚椅上。她依旧美艳逼人,一身剪裁利落的香槟色缎面西装,衬得肌肤胜雪,红唇如焰。然而,那精致的妆容下,眼睑处厚厚的遮瑕膏也掩盖不住浓重的青黑,唇色虽艳,却透着一丝不健康的苍白。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原本一头风情万种的大波浪卷,此刻竟被一顶看起来就闷热不透气的、缀满亮片的夸张假完全遮盖住。
她对着镜头,努力维持着优雅从容的笑容,语飞快地介绍着手中一盒包装精美的面膜产品。但何西门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她握着话筒的手指在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又被她不动声色地用手背快抹去。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胸口起伏明显。
直播画面旁边的实时数据屏疯狂滚动:在线观看人数突破三百万!弹幕如同瀑布般冲刷:
“柔姐今天状态不太对啊?”
“假好丑!柔姐自己的头呢?”
“产品是不是有问题?主播看着好累…”
“富婆变带货女王?破产实锤了?”
“心疼柔姐!买买买支持!”
几个助理模样的人紧张地围在镜头外,递水、补妆、提示台词,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独孤柔强撑着精神,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杯抿了一小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她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当看到出现在入口处、抱臂倚着门框、似笑非笑看着她的何西门时,那双疲惫的美眸瞬间亮了一下,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随即又迅被一层更深的窘迫和强装的镇定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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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流程进入产品试用环节。助理端上一个托盘,里面是几盒打开的、膏体呈淡绿色的“柔光焕颜草本精华膏”。独孤柔拿起其中一盒,挤出一点在指尖,对着镜头展示:“宝贝们看,质地非常清爽,蕴含多种名贵草本精华,尤其针对熬夜、压力导致的肌肤暗沉、敏感问题,效果立竿见影…”她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将指尖的膏体涂抹在自己手臂内侧做展示。
就在这时,何西门动了。他如同一条滑溜的鱼,轻松穿过忙碌的工作人员,径直走到直播区域的强光下,动作自然地一把抓住了独孤柔正要往手臂上涂抹药膏的手腕!
全场瞬间一静!所有工作人员都愕然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直播画面的陌生俊朗男人。镜头也下意识地对准了他。
独孤柔更是浑身一僵,手腕被他温热干燥的手掌握住,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一阵奇异的热流,让她疲惫的身体微微一颤,差点惊呼出声。她瞪大眼睛看着他,眼中满是惊愕和无声的质问:你干什么?!
何西门却仿佛没看见周围凝固的空气和无数道惊疑的目光。他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玩世不恭却又让人莫名安心的痞笑,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抽走了独孤柔指尖那点淡绿色的药膏,然后,在几百万在线观众和现场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嗯…”他咂咂嘴,眉头微蹙,像是在品味什么绝世佳肴,又像是在仔细分析成分,那表情认真得有些滑稽,“味道…有点苦,带点回甘…紫草、积雪草、白芨…嗯,还有点…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像是在努力分辨某种难以捉摸的气息。
整个直播间死寂一片,连弹幕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所有人都被他这惊世骇俗的举动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