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巨大的轰鸣声逐渐减弱,机体微微震颤着滑行在异国的跑道上。舷窗外,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压着大地,连绵的墨绿色山峦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空气里弥漫着潮湿清冷的草木气息。阿尔卑斯山北麓,法瑞德三国交界的无名边陲小城,萨兰堡。飞机稳稳停靠在简陋得只有一条跑道的微型机场,舱门开启,裹挟着寒意的山风瞬间涌入。
何西门拎着破旧的帆布包,随着稀稀拉拉的乘客走下舷梯。帆布包外层,那个散着不祥气息的紫檀木匣随着步伐轻微晃动。二爷爷口中的“蚀心烙”,欧阳慕雪孤绝的背影,司马兰泣血的“救我”,慕容卿明媚笑脸下的未知命运……所有沉重的思绪,都被这凛冽的山风暂时吹散,只剩下高度警惕的感官,如同绷紧的弓弦,敏锐地扫描着周围的一切。
机场小得可怜,接机口只有寥寥数人。何西门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几张陌生的面孔,并未现明显的盯梢或危险气息。他压低帽檐,混入人流,准备按照“请柬”上那个极其隐晦的坐标,先找到落脚点。七十二小时的倒计时,每一分都弥足珍贵。
刚走出简陋的航站楼,踏上通往小镇的唯一一条湿漉漉的石板路。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如同撕裂布帛,猝不及防地撕裂了山间小镇的宁静!紧接着,是几声更加急促、带着明显压制火力的点射!
枪声!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山坡密林方向!
何西门眼神一凛,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的猎豹,闪身躲到路边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后。他屏息凝神,锐利的目光穿透迷蒙的雨雾,锁定枪声来源。
密集的林木间,一道敏捷矫健的身影正在狼狈地翻滚、腾挪,利用粗壮的树干和嶙峋的山石作为掩体,躲避着后方射来的子弹!那身影穿着便于行动的深灰色冲锋衣,身形高挑而充满爆力,每一次闪避都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韵律感。雨水打湿了她束在脑后的乌黑长,几缕丝紧贴在因剧烈运动和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更衬得那双此刻充满怒火与不屈的眸子亮得惊人!即使隔着雨幕和距离,何西门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扑面而来的、如同出鞘利刃般的飒爽英气!
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极其干练、身手不凡的女人!
她似乎在保护着什么,冲锋衣的胸前口袋位置微微鼓起,一只手始终下意识地护在那里。追击她的火力点不止一个,从不同方向交叉封锁她的退路,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老手。她的处境极其危险,左臂的冲锋衣袖子上,赫然晕开了一片刺目的暗红!血还在顺着湿透的布料往下淌!
就在她再次翻滚躲开一串扫射,背靠着一棵巨大的冷杉树干喘息换弹的瞬间——
嗤!
一枚子弹精准地擦着她藏身的树干边缘射过,带起一溜木屑!紧接着,另一个方向的枪手似乎预判了她的动作,子弹如同毒蛇般封死了她下一个可能的规避角度!
眼看避无可避!
千钧一之际!
“低头!”一声清喝如同炸雷,用极其标准的法语响起!
那背靠树干的女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一矮身!
嗖!嗖!嗖!
几道细微得几乎被雨声掩盖的破空声掠过她刚才头部所在的位置!咄咄咄!三根闪烁着幽蓝寒芒的细长银针,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无比地钉入不远处灌木丛中两个刚刚冒头的枪手的手腕和肩窝!
“啊!”两声压抑的痛呼同时响起!两个枪手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持枪的手臂瞬间麻痹失控,武器脱手掉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追击的火力为之一滞!
那背靠树干的女子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眼中精光爆射!她如同矫健的雌豹,猛地从掩体后窜出,不再一味躲避,而是利用地形急前冲,几个兔起鹘落,身影便消失在更茂密的丛林深处!
枪声短暂停歇,追击者显然被那诡异的银针干扰,有些混乱。何西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岩石后闪出,几个起落便追上了前方那道在雨林中奔逃的灰色身影。他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安全距离,如同最老练的追踪者。
女子显然察觉到了身后的尾巴,几次试图利用复杂地形甩掉,但何西门如同跗骨之蛆,始终如影随形。终于,在一处被巨大山岩和茂密藤蔓遮蔽的、相对干燥的凹陷处,女子体力似乎有些不支,猛地停下脚步,背靠湿冷的岩壁,剧烈喘息着,右手紧握着一把银色的微型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追来的何西门!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杀气!
“站住!什么人?!”她的声音因喘息而微微沙哑,却依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冽。雨水顺着她英气的眉骨滑落,流过紧抿的唇线,滴落在沾满泥泞的冲锋衣上。左臂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奔跑,渗出的鲜血将大片衣袖染成了深褐色。
何西门在她枪口前几步远处停下,缓缓举起双手,脸上却挂着他那招牌式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痞笑,用流利的法语说道:“嘿,美女警官,刚救了你一命,转头就拿枪指着救命恩人?这可不是淑女该有的礼节。”他目光扫过她紧捂着的胸前口袋和流血的手臂,语气带着调侃,“而且,你的伤口再不处理,失血过多晕过去,那些家伙追上来,我可扛不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子——轩辕晴,国际刑警组织特别行动组成员——闻言,持枪的手没有丝毫放松,眼神反而更加警惕。“救我?那些针是你射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着我?”她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子弹般射出,显然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身手诡异、笑容轻佻的东方男人充满了不信任。
“路人甲,看不惯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受伤的女士而已。”何西门耸耸肩,目光坦然地迎着她审视的目光,“至于为什么跟着你……”他指了指她血流不止的左臂,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当然是怕你晕倒在荒郊野岭,被狼叼走了。毕竟,这么漂亮的警花,喂狼多可惜?”
“油嘴滑舌!”轩辕晴被他轻佻的语气激怒,枪口微微晃动了一下,牵扯到左臂伤口,疼得她眉头紧蹙,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看,逞强了吧?”何西门抓住机会,向前逼近一步,笑容依旧,眼神却认真了几分,“放松点,警官。我要真想对你不利,刚才就不会出手,等你被乱枪打死再捡便宜不是更好?现在,放下枪,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我是医生,正经的那种。”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古朴的皮质针囊,在她面前晃了晃。
轩辕晴看着那明显带着东方古老韵味的针囊,又看看何西门那张虽然带着痞气、眼神却意外的清澈坦荡的脸,再感受着左臂传来的阵阵剧痛和失血的眩晕感……理智告诉她,这个男人身份不明,极度危险。但直觉……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却隐隐觉得,他似乎……真的没有恶意?而且,他刚才那神乎其技的飞针,确实救了自己一命。
僵持了几秒,求生的本能和伤口的剧痛终究占了上风。轩辕晴紧咬下唇,持枪的手缓缓放下,但身体依旧紧绷,充满戒备地盯着何西门:“别耍花样!否则……”
“否则一枪崩了我?知道啦知道啦,警花大人!”何西门打断她的威胁,笑嘻嘻地走上前。他动作看似随意,实则极其小心地避开了她的正面威胁范围。他蹲下身,示意轩辕晴将受伤的左臂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