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樾把擦拭头发的布巾递给了温催玉,另一手捂着鼻子,若无其事地说:“没事,老师,可能是这两天转暖,火气有点旺。老师,你自己擦一下头发好吗,我去外面清洗一下……”
从去年十月到现在,卫樾跟着何所有学医也有半年了,流鼻血这点小问题,温催玉相信他能处理,所以并不担心。
卫樾出去后,温催玉继续擦头发,但条件有限,再怎么也不可能达到在现代用电吹风的效果,所以差不多之后,温催玉便放下了布巾,坐在屋中等着头发自然干。
未束发不便出门,也怕出去吹了风着凉不适,反正外面事已平息,他这会儿出不出去没有区别。
卫樾两刻钟后才回来,鼻间已经没有异样了,但他怕温催玉再提起这事儿,所以进门便说起了其他话题:“老师,谭成武腿受伤了。”
温催玉果然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怎么回事?”
“今夜情况特殊,需要更多人一起值守,还有柴禾不够烧了,为了避免火灭了之后狼群卷土重来,还要调人在村中四处搜罗柴禾,或是从另一个方向临时去砍柴回来。”卫樾解释说,“谭成武带的常继军和袁昭带的叱南军,因为这些调整和安排起了点冲突。”
“谭成武大抵是看不惯袁昭许久,今夜突然不想忍了,说虽然常继军与叱南军并非同源,但如今出门在外还是有个统一的领队比较好,免得回头在景王跟前都还要起争执,丢人。”
这说辞其实还是过得去的。
“不过,要怎么决定到底是都听谭成武的,还是都听袁昭的,谭成武说通过比武决定。为了更快决出胜负,还要骑马对决。”
卫樾说着笑了下:“他们还请了我去见证。结果,刚骑上马背,两人还没比划几下,谭成武的马突然失控,他自己也大意,没抓紧缰绳,就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被他自己的马一脚踩在了左腿还是右腿上来着?幸好他们离得远,看来动静没惊着老师。”
温催玉有些惊讶:“这听上去可不是普通受伤。”
“反正我回来的时候,谭成武正在质疑是袁昭勾结卢子白,使坏妨碍了他的马。”卫樾摸了摸温催玉的头发,“我再拿干净布巾来给老师擦擦吧,不然自然晾干有得等,老师就早睡不了了。”
温催玉忙着纳闷:“子白?这件事又和子白有什么关系?”
卫樾后悔提到卢子白了,他一点都不想跟温催玉聊别人,而且还是说别人有什么长处的……
所以卫樾只简单道:“他以前不是跟着他爹养过马吗,了解一点马的习性。”
闻言,温催玉联系上之前狼群来了时外面的动静,不用卫樾细说,也反应过来了:“先前马匹突然安静了,是因为子白?”
卫樾含糊地点了下头,动作轻柔地为温催玉继续擦拭头发,说:“不过谭成武受伤,我在场瞧着像是意外,可能是方才狼群来了,才走不久,那马还没缓过神来,卢子白哪有那么大的神通。”
温催玉也没怀疑是袁昭和卢子白合谋:“就算有那么大神通,他也不敢自作主张动手啊。”
“不过……”温催玉轻咳了声,心黑地说,“谭中尉如今受伤,之后行动不便,倒也省了他再找麻烦添乱。他伤得重吗,不至于就此残废了吧?”
卫樾想什么说什么,不过面对温催玉,他还是把语气放得温良了点:“残废了也是他自找的,主动找事还运气不佳,没丧命在马蹄下其实已经是阎王爷手下留情了吧。”
正说着,屋外隔着门传来常继军中谭成武那副手的声音:“卑职常继军刘安,求见陛下,求见温太傅!”
温催玉和卫樾对视了眼,然后卫樾按住温催玉的肩:“老师,我去就行了,你头发没干透,别见风。”
温催玉也不想披头散发地见人,点了点头。
卫樾放下布巾,走到门口打开门,冷眼看着外面。
刘安和另外两个常继军站在外面,见门开了,便跪下行礼。
然后刘安战战兢兢地说:“拜见陛下!”
“陛下……谭中尉受了伤,但常继军这次并没有军医同行,所以卑职们就想请温太傅的府医何大夫为谭中尉治伤,但何大夫说……他只治病,不看伤,更不会看自作自受的伤……”
“想到何大夫是太傅府府医,所以卑职们斗胆前来,想请温太傅发话,让何大夫为谭中尉治伤……”
刘安声音洪亮,也是有意说给屋内没露面的温催玉听。
这些日子同行下来,虽然接触并不多,但众人不约而同都觉得,帝师是个十分温厚的君子,应当不至于对此事坐视不管。
“往屋里看什么,想着为难温太傅?”卫樾冷冷道。
刘安连忙低下头:“卑职不敢……”
卫樾没马上关门谢客——若是他自己,他根本连门都不会开,但此事还涉及到温催玉,卫樾虽然不想让人接近温催玉,却也不乐意见旁人嘀咕温催玉、坏了他的名声。
所以卫樾难得对人解释了下:“这事儿温太傅也管不了,那何大夫年事已高、死都不怕,虽是太傅府府医,但并不听温太傅差遣。旁的事兴许还有商量余地,但是否救死扶伤,只由何大夫自己决定,你们来为难温太傅也没用。”
闻言,刘安不禁面露苦色:“那……”
卫樾反手关上了门,不管这事了。
温催玉也确实管不了何所有,只是何所有待见他,所以若是温催玉相劝,何所有愿意听两句。
但,一来,即便如此,何所有也不会改变自己治病救人的态度,温催玉也不会明知不好还强人所难。
二来,谭成武还没有那个能让温催玉费心的份量,尤其是谭成武还是庄王摆在明面的眼线。赶路这两个月出头的时间里,温催玉也曾观察过这人,实在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卫樾分明猜得到温催玉怎么想的,却还是要贴近卖乖地说:“老师若是心软想救人,那我去给那姓谭的治治也行,反正何大夫教过我这方面的东西了。”
温催玉失笑,捏了捏卫樾的脸:“行了,知道你最善良能干了,但未免吓着谭中尉,陛下还是别纡尊降贵了……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点?”
卫樾眨了眨眼,抬手往温催玉头顶上方一截比划了下:“我觉得我长到这里最合适……就下巴差不多在老师眉眼处的高度,老师觉得怎么样?”
卫樾偷偷地想,这样的话,他正好一贴近,就能亲到老师的额头。
……往后可以试试,装作不小心亲到的,看老师是什么反应。
温催玉笑道:“还‘怎么样’,说得像长多高你说了算似的。不过,我瞧瞧……也确实长到这里就够了,再长有点太高了,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