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卫樾来了,温催玉有点意外。
“有劳何大夫继续给子白看诊吧,我去接一下陛下。”温催玉起身道。
待温催玉和前来通传的海伯离开了扫秋院,吃饱喝足后胆子也大了不少的小七才讶异地出声:“哇,真的是皇帝来了吗?大人刚说的是‘接’,那是不是要把陛下接到这里来的意思啊……还是我想多了?”
小七和何所有都看着这个府上的“老人”卢子白,似乎是觉得他或许能给出答案。
卢子白连忙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啊。看公子方才的反应,他好像都不知道陛下会在这时候来呢……刚从围场回来,都没分开多久呢,陛下这个时候来……可能是担心公子的伤吧?”
“公子手上的伤是为了救陛下才受的,陛下可在意了,前面这些天在围场,都是陛下照顾公子,压根不让我们这些奴才靠近,公子都拿陛下没办法。”
听完卢子白的念念有词,小七说:“这样听起来,陛下人蛮好的嘛!”
卢子白脑海里闪过少帝的冷脸,被吓得下意识想要摇头,但随即他又觉得说皇帝坏话不好,虽然现在是在人后,但万一习惯了人后说是非,回头给公子造成麻烦怎么办?
所以卢子白沉默了下,没有回应。
小七也没多想,坐在旁边忍不住喜滋滋道:“我运气真好,遇到了大人,大人长得好又心善,跟神仙似的,还是皇帝的老师,皇帝还这么尊敬大人,大人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跟了这么一个老大……不是,主子,我以后都不用担心挨饿受冻啦!昨晚上晕在了何大夫船边,我可真是运气好!”
小七在这之前只是个颠沛流离的偷儿、小乞丐,并不知道朝中情况,听到“皇帝”便下意识觉得万万人之上无所不能。
便是久居国都大半辈子的何所有,也因浸在民间、完全无关朝局,而并不清楚皇帝本人的处境。
卢子白也是这回跟着温催玉去了秋猎围场,看了这么小十天,才隐约知道了少帝在其他官员眼里远不如庄王有威严,这个皇帝当得其实还挺危险,甚至还会遇到刺杀……
不过,不管这皇位坐得有多危险,少帝也是个本身脾气就很危险的皇帝……
而这些事,卢子白其实了解得也挺粗浅,不知道怎么跟小七他们说。
所以他纠结了下,只好简单提醒道:“陛下虽然年纪也不大,但为人比较……严肃,何大夫和小七回头要是见到了,最好不要一上去就太随意……”
何所有在市井中活了六十多年,听到卢子白这样说,便明白过来言下之意了。
但小七虽然是个人精,却也只是个人小鬼大的人精,听什么信什么,没深想。
“那肯定的,皇帝嘛,不严肃怎么压住天下呢?”小七还是乐呵呵的,自以为非常有见解地说,“子白你放心,别看我现在敢议论陛下,真要是见到了,我肯定什么话都不敢说了,毕竟不小心触了霉头,很有可能要诛九族的!我绝对不会给大人惹麻烦的!”
小七说着没收住:“我以前还不得不偷东西的时候,最会看人了,什么人有钱什么人没钱,表面看起来有钱的人是不是真的有钱,表面看起来穷巴巴的人是不是真的穷,我看两眼就能确定。还有这个人好不好惹,万一偷东西被抓住了能不能让人心软放我走,我都……咳,不说这个了。”
“那什么,不过……咱们陛下应该不会随便诛人九族吧?”
卢子白心想,还真不一定……不过陛下肯定不会株连他们家公子的。
……
卫樾不是独自来的,跟了一队侍卫,阵仗不小——这倒不让人意外,毕竟卫樾要出宫门,必然要经过庄王的点头,而庄王绝无可能让他独自出宫。
相比之下,还是庄王同意了卫樾出宫,这件事比较让人意外。
太傅府占地广,温催玉又脚程不快,也无意为难自己的身体,所以他不紧不慢从扫秋院走到前院,花了点时间。
这段时间里,卫樾已经吩咐人把带来的东西又清点了一遍,可以直接入太傅府的库房了。
温催玉看着摆在前院里、几乎让人无处下脚的数个大箱子,问情况之前,想着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所以他打算作揖行个礼:“陛……”
卫樾上前,顺势握住温催玉的手,阻止了他行礼,又拉着他走到最近的一口箱子前。
“老师,我从国库里给你搜罗了一些东西来。”卫樾愉快地说。
温催玉愣了下。
卫樾语气乖巧地提醒道:“老师手上的伤都还没痊愈呢,怎么就忘了?”
“之前还在围场的时候,我就跟庄王说过,让他记着你的救驾之功。方才回了宫,我看他还没想起来似的,就主动提起,可惜他抠门,只勉强答应给钱财,不肯给权势——不过这也没甚奇怪的,不算希望落空。”
“我仗着名正言顺,主动说要去国库给老师挑赏赐,还要亲自给老师送来。当着还没散完的朝臣的面,庄王倒也没跟我太纠缠,就同意了。只是安排了这些侍卫,要他们寸步不离地‘保护’我,还为了我的安危着想,不能让我去宫外除了太傅府之外的其他地方。”
温催玉失笑,看向箱子:“那你都给老师搜罗了些什么宝贝?”
“那边那三口箱子里,是一些金饼、金珠子。”卫樾指了指,“老师不是家底不丰吗,这往后就丰了。”
十分财大气粗的一句话。
“再旁边那两口箱子,我还挑了些金银玉饰和珠宝。国库里不少精美的花瓶之类的贵重瓷器,我也挑着让人装了几箱子。还有比较有意思的木雕石刻、据说难得的绫罗绸缎……对了,还有一箱子药材,都是能存放、放得越久越有用的,百年人参诸如此类的东西。”
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温催玉心想,他往后的确是不穷了,不用盯着朝廷每月发放俸禄及不及时了,果然师凭生贵……
卫樾终于说到了面前这口箱子。
箱子是打开的,低头便能看见里面的东西。
卫樾把最上面的长盒——从大小来看,也不算是“盒”了,更该说是个长箱子。
“方才那些,要么是药物,要么是俗物,这口箱子里的东西要雅致些,都是笔墨纸砚琴棋书画。我不知道老师抚不抚琴,但这把琴据说挺有来头,我就给老师拿来了。”卫樾献宝道。
“不过纸和纸上书画难得,国库里也不多,我把能看的基本都拿来了,先前我……烧书的时候,看老师还挺心疼那弄污的书册,所以方才挑东西时,想着老师或许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