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传来朗朗书声,稚嫩的童音被雨声揉碎,错落地掷在地上。
姜阑上前叩门,里头的读书声便停了,脚步声渐渐靠近,而后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后露出一张妇人的脸。
妇人打量了姜阑一番,面露困惑:“姑娘,您找谁?”
姜阑欠了欠身:“敢问王馆主可是住在此处?”
“正是。”妇人侧身让她进屋,“外头雨大,姑娘衣衫都湿了,进来说话吧。”
姜阑道过谢,收了伞搁在门外,方才抬步迈入。
屋内狭小,半空架版,分作两层;堂中仅置一桌六椅,靠墙处有一书架;西侧以屏风隔开,其上题了“积土而为山,积水而为海”两句。
一中年男子坐于桌前,一双儿女各自在他左右,面前摊开着一册《千字文》。
这男子应当就是文心馆的馆主王云林了。
姜阑一身气质打扮,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女眷,站在屋内实在有些格格不入。妇人想要请她入座,又觉得木椅破旧,不敢开口。
局促地整了好几次衣摆后,妇人终于道:“寒舍简陋,让姑娘见笑了。姑娘自便就好。”
她将女儿拉起来,又冲儿子招了招手:“瑞儿,过来。爹爹有客,你们随娘亲去里间。”
待三人绕到屏风后,王云林斟了盏茶,递到姜阑面前:“不知姑娘为何而来?”
姜阑双手接过:“我想请王馆主重新开放私塾。”
王云林面露为难之色:“这……”
“租金的事,我听说了。”姜阑注视着他的双眼,言辞恳切。“三倍的钱款,我替您出。”
王云林摇了摇头:“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我那东家有权有势,我得罪不起。”
“若是我力保您呢?”姜阑摘下腰牌搁在桌上,叩出“哒”的一声轻响。
大盛丞相府之令。
瞥见这七个字,王云林眉心一跳,连忙起身,朝着姜阑深深一揖:“原来是姜姑娘,失敬。”
“你知道我?”
“京中恐怕无人不知。”王云林答道,“难怪我总觉得姑娘眼熟,我见过您的画像。”
“你既然知道我,便知‘我能保你’这句,不是一句空话。”
“姑娘,您就别为难小人了。”王云林苦笑,“丞相大人和我那东家,没有一方是我得罪得起的。我一个平头百姓夹在其中,实在惶恐……”
姜阑叹息一声:“好罢,此事暂且不提。馆主可否将馆中学子的名册与我看看?”
“稚子年幼,小人实在不敢冒险。”王云林的笑容愈发僵硬,他往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俯下身子躬得更低。“还望姑娘体谅。”
“……我明白了。”姜阑伸手扶他起身,“今日权当我不曾来过。”
姜阑出了门,重新回到车上,只觉一阵浓浓的疲惫席卷上来,骤然淹没了她。她执拗的坚持没有丝毫成效,在遮天蔽日的权贵手腕下,没有人敢做出头鸟。
她靠在车厢上,仰头望着细密的、不断坠落的雨滴。天空仍旧阴沉沉的,这一场大雨,好似永远不会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