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青瓷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努力让语调显得轻快些:“好些年没做了,快尝尝,我的手艺可变差了?”
顾景曈依言尝了一口。
她知晓他在国子监受挫,特地煮了碗面来哄劝安慰。这口吃下去的面,似乎从胃里一直暖到心间。
他的眉眼愈发柔和:“阿阑的手艺更甚当年。”
“是景曈哥哥还似当年一般爱吃阳春面,故而才觉得我做得好吃。”
她这番话似乎让顾景曈联想到了什么,他勾了勾唇角,有些忍俊不禁:“其实这是个误会。”
“误会?”
顾景曈解释道:“当年我不思饮食时,母亲端给我一碗阳春面。不像其他食物可以反复加热,面坨了只能倒掉,我不愿浪费,所以才吃掉了。”
他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谁曾想经此一遭,母亲便以为是我爱吃,时常给我做。”
不料背后竟是这样的缘由,姜阑也忍不住笑出声:“那你为何不澄清?”
“我原是想澄清的。可我后来发现,母亲给我做阳春面,是因为我已经让她担心了。我吃掉以后,她明显会安心许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阿阑你也是一样。”
“一来二去,我们都叫你骗了这么多年。”姜阑佯嗔道。“好在我如今可算是知道了。”
她望向窗外,蓦地想起了什么:“仲明刚出去了,他没听到你这番话,还被蒙在鼓里呢。”
“那就不给他知道。”
顾景曈凑近了她,清冷低沉的嗓音响在她耳边:“——这是我们的秘密。”
姜阑白皙的耳尖染上薄红,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花厅内烛影摇曳,灯芯间或爆出噼啪的轻响。红蜡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凝结在烛台上,隐有旖旎的氛围升了起来。
男女有别,深夜共处一室,终究是不妥。
顾景曈几次想要开口。
第一次,姜阑说起近日在读的书,旁征博引、字字珠玑,他不觉加入其中,一同探讨;
第二次,姜阑拔下簪子,重新去挽散落的头发,如瀑的青丝让他移开了眼,不敢再看;
第三次,姜阑执着剪子在剪烛花,被暖黄的光映得眉目温柔,仿佛是寻常夫妻间最普通的夜晚,他不由恍惚;
……
夜色愈深,红烛愈短,已燃去多半了。
顾景曈终于道:“叫仲明送你回去吧。”
“拢共没几步路,何苦劳动他一遭?”姜阑站起身,浅笑盈盈。“我自己回就好了。”
“天太黑了……”烛光映在他眼底,与他眸中的担忧交织着,被风吹得一晃。“上回蒹葭就险些绊了跤。”
“好吧。”姜阑不再坚持,出门去唤仲明。
一夜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