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灵光在他的头脑里乍现——这不是龙!
龙是真正的恶魔,它们热衷于和任何东西交配,生下的东西千奇百怪。
更接近于龙的被称为半龙种,更接近于杂交的那部分的被称作龙魔兽,这些东西的智力水平各有高低,但大多数是无脑的野兽。
这只巨大的东西应该是哪头龙留在山脉里的遗血,说不定是进山猎魔的队伍惊动了它,把它驱赶了出来。
他是不觉得这东西足够毁掉那支队伍的,它连火枪都怕。这个想法让他的肺开始灼热起来,赫克托向后退去,并示意所有护卫都到他身边来。
“瞄准它的眼睛!”他说,“不要吝惜子弹,把它的眼睛打瞎!”
弄瞎它的眼睛后,它就只能在森林里横冲直撞,他会带上所有人去放干它的血,然后带回它的头颅和翅膀。本家的那个堂兄已经死了,他如果有这样一头如同龙一样的魔兽证明功勋,说不定就可以不用待在这个破地方,而是受封更大的封地,前往更好的——
他的想法被骤然掐碎,那头龙在振翅之后突然急速俯冲下来,推起的气流在地面爆开,霎那间就将还没来得及装填子弹的人甩出去。龙爪扣住赫克托,下一秒将他直直拉离地面。
白色的房子有个尖顶,那头龙把他挂在尖顶上,收拢羽翼又一次停了下来。
这一次,整个山谷都听到了一阵淙淙流动的声音,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什么?”她说,“把你刚刚下的指令再说一次?”
赫克托脸上的血色消失了。
他犯了一个错误,极大的错误。这东西能说话,说明她不是一般的野兽。她真是一条龙吗?这种残忍狡猾的生物一旦有了智慧就是凡人难以抗衡的。他哆嗦了一下,扭动着脊背让自己保持平衡,声音也谄媚了些。
“这位尊敬的,呃……大人。”他倒腾着嘴里的措辞,“我很抱歉冒犯了您,那只是一些蠢话,不该脏了您的耳朵。呃……”
“如您所见,我是这个镇子的主人,正在审判一起严重的暴乱。您突然大驾光临让我有些惊慌失措了,请您原谅,请您原谅。”
他想搓搓手,但是被挂在尖顶上摇摇晃晃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赫克托在嘴里拼命倒腾着词,终于倒腾出来下半句:“啊,为了表达歉意,我愿意向您送上礼物。下面那些人,那个女人,那个男人,那个小崽子,我把他们送给您,您要是还想要别的,请您随意选吧!我的库房里还有一些财宝,您要是想要的话我愿意……”
那双龙瞳静静地注视着他。
“你说你是这个镇子的主人,对吗?”她说。
“是的,呃……”
“不,”万塔说,“现在我才是这个镇子的主人。”
她伸出爪子,轻轻戳了一下他挂在房顶的衣服。伴随着布帛撕裂声他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怪叫,整个人砰地坠落在石板铺成的小路上。那颗镶嵌在他假眼窝里的眼睛弹起来,咚咚咚咚地弹跳着滚落到泥土中。
在一片压抑和寂静里,万塔抻了抻翅膀,低下头看向更下方发呆的镇民。
“我现在要是不想动弹了,”她说,“你们就觉得这一切结束了吗?”
那些恐惧的,沾着血和泥土的眼睛,就随着这声淙淙漫开的龙语,缓缓锁定在了还没捡起枪的那些护卫身上。
事实证明那些枪不太好用,特别是在第一次开枪没有形成火力压制之后,再装填耗时很长。而且近身情况下,装填者基本暴露在对方肉搏范围内。
被打破脑袋的护卫尸体堆在一起,冲上去的镇民们喘息着,围裙和衣袖都沾上了血。还没从愤怒中出来的人踢打着地上的尸体,已经冷静下来的人悄悄向后退去。
万塔仍旧看着他们。
伊迪斯站在原地没有走,满脸胡子一身酒气的老埃里克原本也站在原地,但伊迪斯迅速把海伦塞给他,对他打了个手势。
“搞什么鬼,”他低声咕哝了一句,“别这样。”但在伊迪斯的注视下,他还是牵起海伦的手,慢慢退到了后面。
万塔没有欣赏人杀人的兴趣,刚刚镇民们解决护卫时,她一直在看没有上前的人在干什么。
这个稻黄色头发,被叫作伊迪斯的女人隔绝在血腥的搏斗现场和身后的老幼之间。
她不动声色地指挥他们把年纪太小的孩子和身上有伤的人带走藏起来。整个过程安静得就像是蚁群搬运,巧妙地被搏斗掩盖。
现在可没有什么箪食壶浆迎王师的气氛,这群人看她的眼神比看刚刚那位死掉的贵族老爷更谨慎。紫色羽毛的龙压低肩胛,从高处滑落到更靠近地面的石头上,伊迪斯还像是沙滩上的礁石一样伫立在那里。
“我要一个话事人,”万塔说,“能对此地负责的人。”
“您大概是在找我。”伊迪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