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其蔚说话的声音不小,话一说完,温清宁就感觉到聚拢过来的目光。
王炳想要替温清宁说两句话,可他不懂验尸,便是想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眼又一眼地瞅着自家侯爷。
沈钧行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周宗裕出“嗤”的一声,对着温清宁面露不屑:“不是有个好爹就‘万事大吉’的!”
温清宁面无表情地望着颜其蔚,点了点头:“确实,有些事‘拼爹’没用,拼祖宗也不行。”话锋一转问道,“颜录事,您既然已经验过尸,那么死因是什么?”
颜其蔚还没有开口,手臂先微微动了一下,然后说道:“在下怀疑死者有隐疾,才会出血不止,令其失血而亡,所以应该剖尸复验。”
他的手肘在视线内消失,温清宁眼底闪过一抹暗色,面色不变:“听录事之言,失血而亡这一点,您是赞同的,有异议的是出血不止的原因。人血……”
见她突然停下,众人一愣,有那性急的忍不住出声催促:“怎么不说了?说话说半截子,这不是折磨人吗!”
“接着往下说呀!”周宗裕扬声催促,“是不是突然现自己编得不合理了?赶紧承认,别耽误本官向上官请示剖验。”
沈钧行挪近一步,俯身轻问:“有问题?”
“人太多了,听的人太多了。”温清宁小声回道,“有些事,不可对人言。”
沈钧行一瞬间听懂了她话中的含义,人心叵测,以防有人听后用此法害人。
“王炳,将众人遣至院外,有不肯离去者、议论探听案情者,一律做疑犯处理。”
“喏!”
王炳抱拳领命,随即便带着人把院子里的胥吏、杂役赶到院外看管起来。
等院子里只剩下录事颜其蔚、大理寺卿周宗裕、内侍冯腾以及沈钧行后,温清宁才继续说道:“人血在不同状态下,流血的快慢也是不同的,热快,冷慢……止血也是同样的道理。屋中烧的热乎乎的暖炕,便是原因之一。”
她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个原因是酒,过量饮酒不仅会麻痹人的感受和反应,还会影响伤口止血,从而引起过量出血。乌院主的死是各种原因一并造成的。但我不明白……”
她冷静地注视着周宗裕:“乌院主待人一贯热情有礼,便是石御史来此处时,都到外相迎,态度也是分外恭敬。世子,这样的人做了什么惹得您动手?”
对上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周宗裕心里一紧,大声喝道:“本官说过了,不是故意的!就是走动间,轻轻碰了他一下!是他喝多了自己脚下不稳,就是死了也怨不得旁人!”
“院中这么大地方,世子和乌院主怎么就偏偏走到了一起?”温清宁语略紧的追问道。
被怀疑的糟糕感觉从心底往上涌,周宗裕表情变得急躁,声音越来越大:“我带人去后院查问,他非要跟着,过道儿就那么大,碰上挤到不是很正常吗?”
“世子不是已经来过一趟,怎么又来查问?您要问谁?是怀疑谁知道些什么吗?”温清宁语飞快的扔出一堆问题,语气也变得格外严厉。
“我来……”
“温小娘子是在审问我家少卿吗?”颜其蔚突然出声打断。
周宗裕立时回神,胸膛剧烈起伏,鼻孔呼哧呼哧地喷出热气,暴怒扬手。
“周宗裕!”沈钧行在他起手的同时,闪身挡在温清宁身前,抬手格挡,“伤人在先,害人致死在后,如今竟敢打人!”
内侍冯腾连忙上前劝人:“世子息怒,温小娘子是圣人亲口下令让帮着查案的,她就是问问,算不得审问,算不得!您是世子,满长安哪个敢单独审问您啊!消消火消消火,您前头不是说今儿晚膳要去长公主府上和小郡公一道用,这眼瞅快到时候了,赶紧过去才是。”
温清宁微微瞟了冯腾一眼,心说不愧是宫里派出来的人,一番话点了三个人。
他先是点了周宗裕,向他表明圣人对自己的态度。
第二个点的是自己,告诉自己行事得按规矩来。
在大陈,勋贵如果犯事,官员无权直接审问判刑,需要把他犯得事,该定的罪名呈报圣人,再由公卿们统一讨论,再由圣人裁决。
更重要的是,勋贵只要不涉及谋反,本人享有免死权,就连他的亲眷在某些罪名上也有一定的免罪权。
除此之外,勋贵及亲眷具有减刑特权,有些本该判处流放之刑的人,减刑之后变成了徒刑。而这徒刑在其家人各种操作下或随便寻个人替他服刑,或干脆不了了之。
当然,这些特权都是在勋贵伤害了平头百姓的情况下才有的。倘若是勋贵和勋贵之间,那便另算。
至于第三个点的人便是沈钧行,冯腾在提醒沈钧行,周宗裕身后不仅仅有风林侯府,还有安定长公主府。
安定长公主是圣人的亲妹妹,深受圣恩。
沈钧行和周宗裕平日动手打闹无妨,正事上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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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宗裕渐渐冷静下来,冷哼一声收回手臂:“把尸身带回大理寺,颜其蔚,你来剖验,什么热什么酒的,本官不信!”
说罢,得意的看一眼沈钧行,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嚷嚷,“先去半缘买一壶若下酒,阿泰前几日嚷嚷着要喝,我特意让窦承礼从乌程县寻来的,酒味最正!还有那个什么灵溪酒、博罗酒、宜城酒都寻来喝!一个酒而已,哪有那么多说道。”
冯腾没想到周宗裕弄出这么一番做派,当即面上闪过一丝不喜。
颜其蔚看了眼众人的脸色,眉头微微扬了一下,招呼大理寺的胥吏进屋搬人,随后出言告辞。
王炳从外面进来,问道:“头儿,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此话一出,冯腾更觉脸热,暗道周宗裕不会做事。
沈钧行颔:“放他们回大理寺。你带人给院子里的人暂时换个住处,就送到……送去积福寺,太医署的学生正在那里,他们过去也好有人照顾。
圣人仁慈,你去寻马车来拉人,这里都是老弱病幼,莫要冻着,惹圣人挂心。银钱从侯府支取,在积福寺的一应花销也由侯府来出。”
随着沈钧行的话,温清宁注意到冯腾面色越来越和缓,看着他的眼神也满是赞赏。
她心中一动,不由得猜测,武安侯是不是要对周宗裕出手,让他吃些教训。
毕竟从沈钧行的性子来看,这人可是个记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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