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行沁凉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温清宁便感觉手上一空,身边的女子矮身屈膝,低头行礼:
“小小曾得温公恩惠,今日见恩公独女在侯爷身边做事,又因听过几句与侯爷相关的坊间传言,心中忧虑,方才出手试探,望侯爷莫怪。”
沈钧行眉头一皱:“说正事。”
没有怪罪,也没有追问,郑小小被他这出乎意料的反应惊得抬头看了过去:“侯爷,我……”
见她仍未进入正题,沈钧行有些不耐烦地出声打断:“本侯让你说正事。”
温清宁立即扶郑小小起来,小声提醒:“只说和朱大郎有关的事即可。”
郑小小愣了一下,立时反应过来,她不能再拿对待其他男子的方法对待这位武安侯,否则只会弄巧成拙。
她苦笑了一下,缓缓开口:“朱大郎不算是三曲的常客,却很有名,口碑也好。他每次点人,都会出题让姐妹们作答,谁答得最合他的心意就点谁。”
她叹了口气,“因来这只需要唱曲和诵读诗书,姐妹们都抢着接他的单。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陡然升高的语调落在耳中,一下子吸引了温清宁的注意力。
郑小小察觉到她注视,侧回了一个笑容,继续说道,“我将朱大郎每次出的考题收集起来,又暗中派人打听他的出身喜好,投其所好,三次倒也能被选中两次。”
望着一直在说话的郑小小,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和下垂的眼帘时,温清宁抿紧双唇,收回了视线。
沈钧行的目光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臂,注意到她悄悄揪着裙摆的动作,突然道:“温仵作,将她所说全部记录下来。”
温清宁应了一声,环视一圈,小跑到角落的书案后坐下,铺纸研墨:“可以了。”
郑小小见状移步跟上:“可要我说的慢一些?”声音又轻又快。
“不用,我能跟得上。”温清宁说着反手扯了不远处的圆凳给她,“你已经站了许久,坐着说。”
郑小小扭头看一眼沈钧行,见他虽依旧冰着脸,却未出言反对,侧瞟一眼握笔等着自己开口的女子,心中微动。
她理了理衣裙,慢慢坐下:“朱大郎名叫朱磨长,元和二十九年及第后便一直留在京里等候授官,今年六月底开始从三曲点人,出手很是大方。”
她将手肘支在书案上,单手支颐,目光落在暖黄的灯罩上道,“他人很怪,不喜人碰,也不爱吃东西,至少我从未见他吃过半缘的东西。从上个月开始,他又添了怪癖,每次来都让窦管事换香,而他自己也会在这‘望长安’里再燃上另外一种香。”
郑小小顿了顿,眼神直,回忆道,“那香的味道特别奇怪,温暖又苦涩,就跟人活的这一辈子似的。”
她话锋一转,提手指向方才站过的位置,“可我却不喜欢那味道,我前头的日子太苦了,往后的日子只想过得甜蜜。我就站在窗户边,吹着风给他唱曲、诵读诗书。”
她手指挪了个方向,指着朱大郎躺过的床榻,“他就躺在那,闻着香、听着音、睡着觉。我今日被朱大郎唤过来时,瞅着他脸色不好,整个人阴沉沉的,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都是直勾勾的。”
温清宁手一顿,另取一张白纸,问道:“能具体说一下当时的场景吗?”
郑小小被她问的一愣,眨了眨眼:“就是那种目不转睛的看法儿。”
“眼珠在中间,还是靠近眼角?”温清宁又问。
郑小小回忆后,抬起左手指着自己同侧的眼角,扬声道:“他看我的时候往左侧偏一点。”
温清宁看一眼她坐直的身体,再次问道:“没有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