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短暂的,是齐群在怜悯中安生地度过了几天,赵老叔接他过去,齐群简单地以为可以有人相依为命,可他很快就发现并不是那样,赵老叔不仅疼他,也疼李长青。
齐群不能理解,他是受害者,李长青家里还顶着官司,凭什么和他受一样的待遇?这份迷茫尚未得到答案,姑父和姑姑就来接他去家里住。
齐群再一次以为自己又拥有家人。
可他被接过去之后就立刻被退了学,姑父让他出去打工,让他睡车库,动辄打骂,时刻提醒他是个多余的存在。
齐群忍无可忍,终于在一次爆发性的争吵中跑出那扇门,跑回秋芒镇。
再次站在自己熟悉的家门前,看着空荡而灰寂的院子。
齐群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至亲这件事。
接下来的怨恨就变得顺理成章,他开始同其他人一起说平叔是杀人犯,说李长青是个丧门星,只消生活中不顺利,那就统统怪罪到李长青头上好了。
反正他都受得住。
反正大家都这样做。
但是。
还是这个“但是”。
李长青家的老屋卖出去,来了个城里姑娘,开起了民宿。
竹听眠从不说谁对谁错,她留下齐群,建议齐群去继续念书,还为齐群出头。
她和李长青一样,做的事情总是比说的要多。
李长青似乎正在和竹听眠谈恋爱,齐群觉得这样挺好,虽然他依然没能搞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恨李长青,又原谅到了哪一步。
但这些似乎都变得不太着急。
每天有一个想要去的地方,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齐群已经隐隐地感到满足。
就拿今天来说,他也担心李老二年三十回来不安好心,所以在李长青出发去县城的这几天,齐群暗自更加仔细地巡逻民宿,也多番巧妙地同竹听眠打探李长青的情况。
得到的结果都比较令人安心。
虽然李长青没有赶上初五迎财神,辛大嫂依然说要把昨天特意留的菜再热一道,要让李长青一起吃,这就算是在财神爷面前把名字补上。
齐群建议说早晨看见镇头的卤肉店已经开张,李长青在县城这几天肯定也没有好好吃饭,不如再给他添点卤菜。
辛大嫂说这样很好啊。
齐群也觉得这样很好,而且心中为此感到愉快,他发现自己拥有了关心人的能力,很轻松。
甚至在路上,遇着个外地女人,正好询问民宿的位置,齐群立刻给她指路。
齐群看她实在不像镇里人,印象里这个年节非得赶到民宿的人只有一个,于是多问了一嘴:“你是不是贺念他姐?”
对方点头,同他说新年快乐。
齐群立马高兴起来,重新更加细致地把路线描述一遍,之后开始生疏地道谢,“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大家就等着把那天害小辛光的虎玩意儿抓起来!谢了啊!”
他没同贺晴多聊,单看她的气派,就觉得和竹听眠很相似,心中也确定,如果是这样的人,一定能够知道那天究竟是谁带走了辛光。
齐群不知道民宿里头之后发生的那些波澜,也不知道那些惊心的真相。
他当下只觉得高兴,并且脚步轻快。
倒是有件怪事儿,他走在车道旁边,余光里已经有辆车跟了他很久,就慢慢地梭着。
磨来磨去,齐群的混混脾就被当场激出,他干脆折回去,逼停了那辆车,对方开门下车,居然是四火叔。
“我说看你背影眼熟,想按喇叭,又怕吓到你。”苏燚把脸上的墨镜推到额顶,冲齐群爽朗地笑起来。
齐群看四火叔这样子,心里为自己刚才的冷脸而发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喊他声“叔”,又问:“你怎么在这啊?”
“家里没人啊,”苏燚叹气道,“自己待着空落落的,不踏实。”
听他说家里没人,齐群的笑意淡去些。
苏燚打量着他说:“我想着出来绕一绕,谁知大老远就看你在路上一蹦一跳的。”
又问:“遇什么事儿了高兴成这样?”
“这不是刚才民宿来人了吗?”齐群高兴地说。
“你们民宿生意不一直挺好的,成天都有人么?”苏燚问。
“那不一样!”齐群说,“贺念他姐来了,那可是个好人,一直给辛光做辅导治疗,她一来,面对面的,肯定能问出年三十前一天是谁带走了辛光。”
苏燚眼底划过一丝冷意,但很快就欣慰地笑起来,“这样啊!那真是好事情,难怪你高兴成这样。”
齐群还是挠着头笑。
苏燚又问他是上哪去,齐群说刚才李长青回来了,他过来镇口给他买点卤菜。
“你小子,现在变懂事儿了啊!”苏燚惊喜地说,“我记得你原来还和长青要死要活的。”
“那是……”齐群也不知该怎么回,持续挠头。
“不过啊,”苏燚继续说,“我看长青现在真的是很不错,还和那个小竹老板处对象了,我这个做长辈的真是开心,但是……”
他话说一半,又“啧啧”两声。
齐群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