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却不信他们:“什么哄抬价格?我今儿早上刚买的米面,米五十文一斗,面八十文一斗,分明还是以前的价啊!”
“就是啊,我小姑姑就在沈氏底下的客栈做洗衣工,她亲口听管事说过,沈氏大老板下了铁令,战争期间正常供粮,一文钱都不能乱涨!”
人群里一大婶掩口偷笑:“我看是你们手里没粮,生怕钱被人家沈氏赚去了吧!”
“反正啊我信沈氏,自从沈氏在咱们这儿建了铺子,带来了多少便利,平日吃不着的外地蔬果咱们也能尝着了,海里的鱼虾也能运过来了,从不缺斤少两、以次充好,”一书生道,“孩童有所照护,老人有所养,女子有工钱,连街头的乞丐都少了!我们不信如此仁商,信你们不成?你们在本城几十年,也未见得做过什么好事!”
商人们气得一指大婶和书生:“我看你们两个是沈氏雇来说好话的吧!”
两人的确是。
涉及到利益的时候,其他人会做出多么下作之事,沈氏岂会想不到?早就在群众里买通了人手,特地套过词。
商人们猜对了事实,奈何沈氏所作所为百姓们看在眼里,此时宁愿相信那大婶和书生,反觉得是商人们恼羞成怒,胡乱指认,遂将其怒骂了一通,什么恬不知耻,什么行如禽兽,骂得商人们讷讷不敢言,众人才转身扬长而去,纷纷去沈氏大花银子采购了一通。
商人们一拍脑袋,也想到了要派奸细,让奸细们混进购买的人群,以原价抢些米面。但本城人互相之间多少都有些脸熟:“咦,王家大哥,你弟弟不是在李氏商行当管事吗?你也来抢沈氏的米面?”王大哥没来得及和雇主套过词,一被点名,立时有些慌乱,被众人看出了端倪。都没用沈氏的人动手,百姓就自把奸细都揪了出来,赶了出去,混乱中那些奸细还中了些拳脚。
有的商人气不过,又闹到了官府,告了沈氏一状,当地官员却也不惯着他们:“你们知不知道沈氏运送了多少钱粮去边关,上面话让我们照顾着呢,你们还敢在这个当口闹事?再敢来闹,别怪本官上板子伺候!”
手里没粮的商人们被气了个倒仰,手里有粮的也同样气得不轻,本来听说战事将起,打算把手里的陈粮高价卖出去的,结果沈氏一切按原价售卖,他这边想涨价却也没傻子来买。
很多城池都在生类似的事,传到沈乘月耳中,她却半点不急。
兰濯了解她的镇定,一猜便知:“想来姑娘早有防备?”
“稍微有点脑子的商人早就闹过了,当初三品官被绑架死在夷狄的事闹出来时,就有人意识到风向,想少许囤些粮草了。再不济,在朝中主和的大臣纷纷安静下来的时候,也该察觉端倪了,”沈乘月笑笑,“你说,拖到现在才想起来要囤粮,结果现粮食都在我手里,因此闹将起来的,能是什么有脑子的人?又能成什么气候?随他们闹去吧。”
兰濯无可反驳,的确,皇帝已经下旨出兵了,这些人才想起要囤粮,就算没有沈乘月在,以他们的短视也未必能赚上什么大钱。
“手里没粮的商人爱怎么闹就怎么闹,我们的目标是手里有粮的那些商人。他们会现沈氏始终维持原价售卖米面,一个月两个月他们稳得住,三个月四个月未必,等他们沉不住气也跟着降价时,我们就可以出手了,”沈乘月在写信,“待他们把价格降低到只比沈氏高一成的时候,我们出手,把他们的粮尽数收过来,战争总是需要源源不断的粮草的。”
假装余粮充足,维持市面稳定,骗得其他商人降价后再一举收割,“他们都被你算进去了。”不过商人们本就不亏,只是赚得不够多罢了,沈乘月给出一成的利,也不算坑人。
“因为我不是在等战争生,而是全力在促成战争,”沈乘月摇头,“我们开始准备的时间相差太多了,那些商人本就没有半点胜算。”
近期,她再未离开过北边,只是坐在一间小客栈里不断写信收信,杜成玉说她有几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味道。沈乘月说古人听了怕要气吐血了,自己还差得远呢。
她收到了祖母
和父亲的信,说外面要乱起来了,担心她的安危,想让她尽快回京。
沈乘月握着信,薄薄的宣纸上,几行墨迹透着暖意,只是家人们恐怕还不知道她在这场战争里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别说家人想不到,她自己也未曾想到会走到今日,当年谁人能想得到如今?可见人的潜力是不可预料的,她被自己赶鸭子上架后,居然就此在架子上待得安安稳稳,甚至还试图继续向上攀爬。
沈乘月回想了一下,也想不通自己是如何走到如今的,大概一靠循环作弊,二靠包天的胆色,凡事不必怕,干就对了。有救驾之功挡着,再怎样皇帝也不会砍她全家的脑袋就是了。
小桃也寄来了信件,说白云外的收入依然稳定,甚至小有上涨,大概有些人紧张的时候更爱花钱去放松一下。
白云外赚来的银子,除了又买了两座楼,其余的也流水般流经沈乘月手里,又化成物资流向了边境。
沈乘月在这里看信,杜成玉在楼下沈氏食肆前抓阄,抽到什么菜就吃什么菜。看在他前段时间差点累垮的份上,沈乘月也没忍心再去抓壮丁。
“来了,来了!”街上忽然乱了起来,百姓们奔走相告,杜成玉也连忙回头,面带专注。
不多时,甲胄整齐的兵士从城门口鱼贯而入,步伐稳健,阵容整齐。
原来是外地调来的军队到了,经过此地,前方再有两座城,就会抵达边境。百姓们自地让出位置,挤在街道两侧,望着士兵们的甲胄银枪,仿佛看到了他们的主心骨。
沈乘月的窗口正临街,她一抬头,就被银甲映着日光晃了满眼,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笑容来。
第1o2章推进
客栈的小房间里,一只黄狗、一只母鸡和一只鸭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依偎着彼此,鸭子是沈乘月养的,取名“来财”。她本来想养一只白孔雀,羽毛洁白如雪的那一种,但白孔雀始终可遇不可求,她就退而求其次,养了只羽毛洁白的鸭子。
“我睡觉时它们不肯睡,在房里跑来跑去,”沈乘月看着它们气不打一处来,“我醒了它们倒是睡得香。”
兰濯失笑:“何苦与它们计较?”
“算了,”沈乘月大度道,“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的确不该计较。”三年筹谋,今日功成。
夷狄人早听说了大楚出兵的消息,内部如何收拾惹出祸端的五王子且不提,对外总不能表现得太怂,便点兵拨将,趁着外地拨来的大军到达前,在城下多般辱骂挑衅。守城的士兵们气不过,却早已得了军令,大军抵达前万万不可出城迎战。
大军抵达当日,夷狄人便又趁着他们舟车劳顿之际再度来城下叫嚣,污言秽语,直把大楚人骂成了个缩头王八,不料领兵而来的李将军大手一挥:“出城,迎战!”
当地郡守薛方心下惶急,连忙劝道:“李将军万万不可上了夷狄人的当啊!”
“我等路上歇息有度,我心中自有成算,”李将军道,“夷狄诸般挑衅,打压的就是我们的士气。此时当一鼓作气,拿下胜,方能鼓舞兵士!”
“是。”
两军之战,就此一触即。
楚军得知夷狄人焚城毁尸,心里早憋了一股郁气,一上阵便奋勇直前,杀一个就是赚一个。见大楚军队如此悍勇,夷狄人反而无心恋战,且战且退。
第一战中,李将军、薛方等率援兵和本地兵马,不遗余力,尽数出击,将夷狄先锋队伍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李将军心知后方必有埋伏,并未追击,只唤出弓箭手全力射击,争取拿下更多性命。
这一次短暂交锋,留下几百条人命,事后仔细清点,出了横峰城二百一十六条性命,消息传出去后,士气大振。
另一边,京城之中,朝堂之上,皇帝清了清嗓子,百官们安静下来。
“如今朝廷正是需要用银子的时候,贪污受贿过的,拿出银子做军费,既往不咎,”皇帝开门见山,“犯过罪状的,可以拿出相应的银子,买你无罪。”
这事儿倒是新鲜,之前夷狄那边传出来的罪状沸沸扬扬,却不见皇帝有动作,百官都以为他不信,原来是留到了这个时候。先把兵马了出去,后方再来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