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溪看着眼前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心里却像一片死水,只泛起一点微不可见的涟漪。
他知道贺觉臣说的是哪里,因为他曾经也以为那里是他们的家。
可贺觉臣怎么会把那里当成要回去的地方,明明最先搬出去的是贺觉臣,不肯搬回去的也是贺觉臣。
现在听到贺觉臣说的这些话,他只觉得有些荒唐。
“有意思吗。”裴远溪面无表情,声音也没什么情绪,“现在装出这副样子,以为我还会上当?”
他实在厌烦了从贺觉臣嘴里说出的空话。
如果不是那天听到真相,他也许永远都会被蒙在鼓里,直到最后被贺觉臣玩腻了甩掉,也不会知道对方早已对他厌恶。
既然不喜欢他,又为什么要把他骗在身边,难道看着他愚蠢地动心,就像看一个笑话一样有趣?
贺觉臣的脸色更白了些:“我不是……”
“我说了,我不想再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裴远溪抬腿朝公寓楼门口走去。
周围静悄悄一片,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阳光,门口的圆灯笼在寒风中无声晃动。
经过沉默站立的人身旁时,他的手臂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骨节分明的手指泛白,手背青筋明显。
他转过头,对上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贺觉臣低哑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手上的力度很大,几乎要嵌进他的血肉里。
裴远溪瞥见旁边保安大爷露出不忍心的表情,路过的住户也频频转头看向他们,小声跟身旁的人议论。
他们一个穿戴整齐,一个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还脸色苍白地挽留另一个人,倒像是他才是那个无情的人。
裴远溪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平心静气地开口:“你忘了自己说的话吗?”
贺觉臣的脸色变了变,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
“我就是你说的那种人,你觉得这招对我还有用吗?”裴远溪淡淡说完,抬起另一只手覆上抓住他手臂的那只手,一点点用力往下扯。
贴着掌心的温度有些冷,不像往常那样温暖炙热,他能感受到那只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但仍然固执地不肯松开。
贺觉臣薄唇紧抿,心底升起从未有过的恐慌。
他能看见裴远溪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意,像是真的不会再动摇。
正当裴远溪使劲的时候,身后伸来一只手帮他扯开了那只手。
谢向星拉着他走到门口,朝呆站在原地的保安大爷露出一个笑容:“大爷,他不是这栋楼的住户,以后还是别让他进来了。”
虽然他是笑着说这句话,但听出他语气中的严肃,保安大爷不敢糊弄,连忙应了声好。
摆脱了贺觉臣的纠缠,裴远溪头也没回地走进公寓楼,只有刚才接触的那只手轻轻蜷起,放进了口袋。
合上的铁门发出清脆声响,光滑的金属表面映出垂头站在原地的高大身影,久久没有离去。
保安大爷想上前劝几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叹了口气回了保安室。
电梯里一片寂静,两人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变动,谁也没有开口。
走出电梯,裴远溪才像是终于从那件事中回过神,低声道:“抱歉,又连累到你了。”
“没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谢向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朝他笑笑。
两人走到家门口,站在门前拿钥匙开门时,谢向星才又开口:“你有没有想过让他彻底死心?”
裴远溪拿钥匙的动作顿了一下,没理解他的意思。
“如果他知道你已经有对象了,还会来找你吗?”
裴远溪微微一怔,摇了摇头:“我不想因为这个耽误别人。”
“我可以帮你。”谢向星脱口而出,看到裴远溪眼里的意外,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补充,“你可以拿我当借口,我不介意。”
“谢谢,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裴远溪朝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推门进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裴远溪都没有再在楼下见到过那个人。离过年不剩几天,他猜想对方应该已经离开了A市,稍微放下心来。
除夕当天,他去隔壁给谢向星送了些水果和零食礼盒,顺便跟谢向星的父母问候一声,就出发去了车站。
夕阳挂在天边时,那栋透着光亮的别墅才出现在眼前。
出租车在铁门前停下,司机下车帮他把行李箱提出来,大概是没见过住这附近还这么晚才回家过年的,多看了他几眼才开车离开。
裴远溪看着窗户里透出的暖光,在铁门前站了会才按下门铃。
很快,有个身影从里面小跑出来,动作迅速地帮他打开铁门。
“小溪,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做你喜欢吃的菜。”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站在门后,粗糙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满面笑容地看着他。
“桂姨,新年好。”裴远溪朝她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公司有点事耽误了。”
“你这孩子,再忙也要回来过年呀。”桂姨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青年,眼里满是慈爱,“你的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裴远溪提着行李箱往里面走,回答道:“很顺利。”
桂姨跟在他身后,看着那道明显消瘦的背影,心疼得不行。
她是看着裴远溪长大的,知道这孩子从小到大没少吃苦,所以更希望他能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