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儿却淡定得很,一副习以为常的架势。
我瞥了郑欢欢一眼,她给我一肘:“快吃,我也急着回家奶孩子呢。”
从饭店出来,雨不见停,轰隆隆的,但我的老师们还是一致决定去kTV。
“包间都订好了,不去太浪费,周庭长的面子必须给嘛。”
于是在各路歪瓜裂枣的鬼哭狼嚎中我又挨了半个多小时。
后来师父推推我,说不行了。
如你所料,奶胀难题恰如其分地来袭。
颇费了一番口舌,我们才抓住机会溜了出来。
雨还是很大,出租车给人一种颠簸于汪洋大海里的感觉。
我说:“周庭长走得挺急啊。”
郑欢欢横我一眼:“你咋跟个娘们儿一样,这么八,人家有老公闺女儿子,过生日也是一家人一起过啊,跟你们挤个屁啊。”
说得好,我简直哑口无言。
“就不该去唱歌,”她弹弹肩上的湿痕,再抬起头时声音突然就低了下来,“云姐啊——”
我立马嗯了一声,把脑袋凑了过去。
“八婆!”她笑着在我耳朵上拧了一把,“云姐啊,也是个苦命人——别瞎说知道不?”
我点头如捣蒜。
“云姐结过两次婚,前夫混账王八蛋爱打女人,没两年就离了,这厮听说后来被整得很惨。现任人倒不错,有权有势的,可惜生个闺女不太好,光这看病整年都四处奔波,还别说现任有个儿子,跟你差不多大,在家里啥样你想想就知道了。”
关于这个儿子,不用想我也知道。郑欢欢垂下眼,摆弄着衣袖,没了言语。“没了?”我问。
“你还想听啥?”师父没好气地白我一眼。
“她闺女咋了?”
“自闭症吧好像,四五岁了说不了几句话,整天这个康复中心那个康复中心的,这个病啊——”郑欢欢连连叹气,奶子都不由自主地上下起伏,“你说你八不八?”
如你所说,确实八。车窗上的雨帘宛若夏天的泪水,当细眉细眼浮上眼前,我没由来地叹了口气。
“云姐是现任的学生,她法本,研究生学的经济学,你看当老师好不好?”也不知过了多久,郑欢欢突然说。
天放晴时,“第二届特钢社区篮球运动大赛”的决赛就拉开了帷幕。
在王伟的诚挚邀请下,我只好屈尊前去考察了一番。
钢厂很大,员工住宿区也很大,奇怪的是在这儿你几乎嗅不到任何钢铁的气息。
相反,周遭浓郁葱茏、鸟叫虫鸣,倒是个住人的好地方。
在等候王伟的漫长时光里,我只好绕着u型大花坛溜达了一圈儿。
那里除了松柏冬青还栽着些叫不出名儿的花花草草,可惜长势不太好,兴许是水土不服吧,老给人一种马上要死翘翘的感觉。
花坛外侧是一溜儿的宣传栏,也是一个u型,有报栏、企业介绍栏、科学展观学习栏,包括一个叫“树新风运动风云人物栏”的奇葩专栏。
“风云人物”们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可以说傻逼到家了。
当然,奖金应该不少,令人艳羡。
这牛头马面万象森罗,一路扫过来,我感到愉快极了。
很快,陈建业也难耐不住蹦了出来,偏分头,双下巴,咧着大嘴,小眼却死瞪着,像头愤怒的野猪。
其实也不能怪他,我觉得领导就应该长这样,不然哪还有威信可言?
u型弯拐过来,猝不及防,白面书生猛然跃入眼帘。
在午后斑驳的阳光下,那翘着边角的红底照片陡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乃至过了好几秒我才确定是他没跑。
小平头,国字脸,双眼皮,高鼻梁,薄唇紧闭,几乎和我在电视上看到的没啥区别——包括若隐若现的法令纹。
但这个专栏应该有些年头了,履历只更新到九八年:陈建军,男,中共党员,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硕士学历,先后任教于北京大学、省师范大学,原省师大土地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经济系副主任,教授职称,原平阳市政协委员,1995年当选省优秀青年专家,同年任平阳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名誉副院长,1998年调任平海市文化局副局长。
特长:在土地规划、土地经济研究领域经验丰富。
个人爱好:无。
如你所见,这个介绍搞得有点傻愣,于是我就敲敲玻璃,仰天大笑起来。
而周遭暑气正盛,濒死的蝉鸣像一把锋利的刀。
比赛嘛,还是挺好看的。
关键是选手们路子有点野,打起球来啪啪啪的,对抗性十足。
观众也多,挤在球馆里,哪怕开了冷气,也难免化成一团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