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个妇人满脸通红跑近巷子,脚滑了差点崴脚也不减喜色,大喊道,“有救了有救了,城外来了好多人,乌泱泱的一大片!一个个扛着锄头铁镐,背着褥子大包袱,看来是给咱们修墙来了!”
“真的?”众人纷纷着急确认,不敢喜,怕是一场空,只嘴角颤动着。
“真的真的,我们腾房子不是给乡兵,是给安市县的百姓的。”
众人一股脑儿全往街头涌去,一边跑一边七嘴八舌,好像无数小溪汇入主街成了江河喧涛。
“天啦,真的是真的是,他们来了!是真的,真有人帮我们!”
“安市县怎么会帮我们?从来没有的事情啊。”
“听说是章洪水章峥带着三名书吏去安市县招工的,五文钱一天,所以住在咱们这里。”
“五文啊,他们县富裕谁会干啊,那真是跑来帮咱们的了!”
等周书吏带着浩浩荡荡的役夫进城时,两边夹道热烈欢迎,每个妇孺脸上都激动的通红了。
全城空巷。
千言万语嘈杂不清,但是都在欢迎。
放眼一扫,每个人眼底都有热意泪光,看着他们好像凯旋的将士。
周书吏都挺直了肩膀,活了四十年,头一次这般风光。这一刻,明白了民心这东西简直大补,把他老脸补得红通通的,感觉年轻了二十岁,还能狠狠再干四十年。
而安市县的役夫心头也震撼一跳。
服役从来都是苦闷痛苦的,头一次被当成了英雄。
一个个也都忍不住挺直了胸膛,昂首挺胸大步走进城门。
这时,他们看着头顶一丈高的李家旗,才明白了李江白将军为什么说,他们是援助安溪县的先锋军。
把这一面面李家旗,全插在新城墙上是他们的使命。
他们不再是为了五文钱奔波劳碌的役夫,他们也是修筑城墙的先锋军。
张县令和孙里正听见热闹跑出来看,一看到这夹道鼎沸的场面,一行长龙的役夫简直天降神兵。
两个老头子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泪花在眼底打转。
他们果真做到了。
真从安市县招来了工人。
短短五天,就先回来了千把人,简直做梦似的。
张县令哽咽看天,头一次有种上苍有好生之德。
安市县县城
县衙里,章小水章峥正和李岩说事。
章小水不仅要了役夫,还要李岩征一些匠籍民工去安溪县。
就是修城墙的重型工具,比如升降重物的绞盘、滑轮、云梯等。
没办法,安溪县这东西几十年不用,用脑子想都不没安市县的好使。
章小水掏出安溪县印信,十分不要脸的拉着李岩袖口,撒娇道,“二伯,你就同意吧,走流程的,文书往来都能存两县档案里,多年后,你肯定活在安溪县老百姓心中,是天大的好官!我们回去就给你立长生碑。”
李岩妻儿都迁回老家了,一双儿女七岁后也不怎么与他亲近,这回被小侄子拽着手臂晃来晃去的,一向压着的嘴角都压不住了。
李岩笑道,“你就是这样拿捏你阿爹的吧。”
章小水道,“才不,我阿爹可好了,从来不干涉我做任何事情。”
李岩有些惊讶,但是仔细一想,李瑜怕是以己度人,他以前在家被管得紧,规矩束缚多,对自己孩子就宽松很多。
李岩又问,“那你爹呢”
“我爹,我爹听阿爹的。”
李岩沉默了下,发现每次想问那个混账弟夫,又坏了心情不想再提了。尽管孩子们喜欢崇敬他爹,但是李岩实在很难平常心对待,一想到就气血上涌。
当年,要不是他着急和同窗去诗社,回家半路上和小弟分开,小弟就不会落单被那混混绑走。
如今即使生了好儿子,信上写着幸福美满,但小弟一向心高气傲,如何能忍得了这种强迫的事情。
怕只是强颜欢笑认了命而已,毕竟小水这孩子太讨喜了,看在孩子份上也得夫妻恩爱。
而他爹又一贯不关心这些,只惦记着他的学问,更是察觉不到他们只是貌合神离。就像是他爹年轻时对他娘那般,习惯了对方的付出和守候,等人离世后,才翻然悔悟追悔莫及。
李岩心里内疚自责又与李松涛有隔阂,信上关于李松涛夸章有银的,多看一眼都扎眼。
但奈何,关于李瑜的消息都有章有银的身影,李岩又不得不忍着看,于是越看越气越恼。
李松涛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