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该站起来,做一个顶天立地好儿郎。
风扬起雪花,一片片茫茫白白,像是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被高句丽吓跑的游魂,听见召唤,魂归故里,混沌怯懦的眼底逐渐凝实果决。
“这些外地少年义士敢挺身而出,保护这片土地,而你们喝这片地的水吃这片地的粮,你们能不能!”
一人率先站起来,大喊道,“能!”
“能!”
“能!”
一声声呐喊汇聚在大雪天里,好像暴风雪在袭卷这片朽木破败的大地,卷走了厚重的尘埃和枷锁,焕发出新的希望。
张县令看着一张张奋发拼劲儿的脸,知道他们的血终于烧热烧开了,顿时热泪盈眶。
章小水扶着他颤颤小心起身。
而一旁的小吏们早就磨好了墨,一张桌子不够,把张县令吃饭的桌子都搬出来了。衙门口摆了七八张桌子,挨个登记户籍。
就连七岁孩童都要登记,嘴里凶狠哭腔,说他也能杀敌。
走路颤巍巍的老人也说一条命,就算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壮汉们看着老人孩子尚且这般,纷纷捏着拳头,向案桌挤着要参军。
好些百姓对章小水几人围着,千言万语感激不尽,求他们狠狠练兵,不听话打死算了。
章小水说不用打,他们现在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已经没有退路,只得奋起反抗了。
征兵形势一片大好,孙里正让人扶着县令回后院休息,喝些热茶换身衣裳。
孙里正本人面色凝重的很,他看向被人群包围的章小水几人,见几人也压着忧急。
是啊,不该啊。
有章峥驻守练兵,不应该有这样被屠村的情况。
之前高句丽来了几次,都是章峥带兵把人赶走的。
孙大郎道,“父亲,我去李家屯看看。”
孙里正知道儿子果敢不输他们几人,只道,“那你小心。”
孙里正话刚落音,就听见杂沓马蹄声哒哒奔近,这声音足有几百骑兵!
百姓们先是下意识惊弓之鸟,但一股悲愤怒气袭卷全身,一个个捏着拳头转身看去,就算死也要先咬下高句丽一块肉!
可他们一回头,全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厚雪堆积两道的长街,两边木屋被皑皑白雪压的低矮,余晖在夕阳雪花里拉出长长的光线,雪地反射的光白花花的令人睁不开眼。
模糊一片中,骑着高头大马的民兵们,身后都拖着穿着铠甲的高句丽人。不可一世好像不能战胜的高句丽人,此时像条要死的狗,在泥泞的雪路上呻吟哀嚎求饶。
打头骑来的那少年好不威风凛凛,皮毛亮滑的烈性黑马在他的胯。下乖顺忠诚,可黑马的眼神充满了桀骜不驯的野性,一路踏雪疾驰,像载了个凯旋而来的少年将军。
“吁——”
直到马蹄声临近距离一丈远,老百姓们才反应过来。
“他们竟然,竟然俘虏了高句丽人!”
“天啦,足足有一百二十个俘虏!”
“早就听说章峥很厉害,用兵如神,乡兵在他手里脱胎换骨,本以为是传言,这下是真的了。”
“头一次见咱们俘虏高句丽人啊!”
“我们练兵后肯定也能俘虏高句丽人!”
刚去后院换衣裳的张县令,听见前院沸腾一般喧闹,脱一半的棉裤赶紧提上,胡乱套上鞋子就跑出去。
他一个老头子矮得很。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人群的后背,以及听到他们议论说大捷俘虏什么的。
孙里正也看不清,他们上了年纪远没年轻时挺拔高壮了。
于是两个老头子就相互搀扶爬上了登记户籍的八仙桌。
这一看,就看到被绑着手脚拖地的高句丽人。
张县令手抖得很,紧紧握住孙里正,“我没做梦吧。”
孙里正也恍惚道,“我做梦都没梦见这种场面。”
章小水在人群里,他身高在哥儿里是鹤立鸡群,但是混入男人里那就不起眼了,一放眼处处是攒动的人头。
他能看得见章峥,章峥估计看不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