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挑水走到一半山路,在经常歇脚的一块小平地把水桶放下休息。这小平地沿着陡峭的山路凸出一块,站在这儿,往下看村子都矮矮小小的,河流也都窄窄的露出宽宽干白的河滩,田地到处都是焦黄干枯的,从林子里吹来的山风都带着燥热。
章峥看向章小水,他本就皮薄脸白,这会儿晒得那小脸通红好像掐一下就要流出红的西瓜汁,汗水一颗颗的挂在眉眼上,后脖子湿润一片麻布衣衫都湿湿的贴身了。
章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烦,“叫你别来你非来,在家学学周小溪不挺好的吗,轻轻松松又干干净净不会累。”
章小水本就热的心慌,这会儿领口锁着脖子湿热的难受,他解开一颗领扣扯着领子散热道,“你比阿爹还像阿爹。阿爹都只叫我喜欢就做。”
白花花的脖子随着扯动的麻布一闪闪的,一颗汗珠从小巧的下颚划过脖子细腻的皮表,章峥皱眉道,“像什么样子。”
章小水毫不在乎道,“你看你短褂子露胳膊露脖子,为啥我就要长袖捂脖子,我热。”
说完,见章峥脸色很不好看,他慢吞吞的补了一句,“反正没外人看见啦。”
他语气本是毫不在意,但这会儿又热又累,尾音有些懒洋洋的拖延,显得有些撒娇似的讨好。
章峥没说话了,半晌,热风吹过他额头,章峥抬手抹了一把汗珠露出一双汗水浸润黑亮的眼睛,似毫不经意从兜里掏出一块饴糖,“吃不。”
章小水翻了白眼,“热的要死谁有心情吃糖啊。越吃越口干舌燥。”
章峥一把将手心的糖捏住塞回腰腹衣兜里,“不吃就不吃。”
末了不甘心的补道,“不解风情,以后你男人可有的受了。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落你手上。”
章小水哈哈干笑两声,“急了急了,你但凡有点心就知道我不喜欢又累又热的时候吃糖,这时候喝两口水都比糖好。”
说完,见章峥神色不变丝毫没认错的迹象,补充道,“你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管来管去,这么爱管人,你自己生个儿子好好管。”
……
两人又吵了一架。
但上山比之前有力气多了。
都憋着气,想把对方压一头,谁都不甘认输喊累。
等两人喘着大气把水挑上山时,有了意外的发现。
苞谷地里有一串脚印还有一串狗爪印。
而且脚印带的泥渍是往山里走的,不是下山方向。
章小水道,“可能是黄猎户带着猎狗干的。”
村子里养狗的没几家,就他家、周家、虎家,而带上山的狗多数是猎狗。而这偏山挨着的村子就是山狗村,再近一点就是大黄村了。
章峥也点头认同。
章小水道,“咱小时候毁掉过他家的陷阱吗?”
章峥有些不确定,要是章有银没跟着他,他遇见了黄猎户的陷阱肯定是要动手脚毁了。但小时候的事情记忆模糊,章峥也不确定。
章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黄猎户家故意摧毁咱辛辛苦苦下的陷阱。”
章小水知道是黄猎户家干的,反而没那么气了,“那怎么把他抓出来。”
章峥想了下,“他家为什么隔三差五捣毁我家的陷阱?这干旱天气山里没吃的,野猪肯定会跑下山拱苞谷地,咱家陷阱被破坏,那野猪去他设置的陷阱几率要大些。走,咱们去大黄村那个山头的苞谷地看看。”
章家算半个猎户了,章小水两兄弟自小在这片山方圆几十里打转,对山里山边的情况都摸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大黄村山边也种的苞谷地。
不过,就是不知道猜也能猜着。
在他们这里,没有山边不种苞谷的。
两人挑着空水桶下山,回到家里,就见周小溪在水池边用破瓦片刮芋头皮。
芋头这东西就只虎仔家种,前几天虎二郎送来些,吃着新鲜觉得口感黏糯很不错。
周小溪一见章小水回来,立即兴奋的喊他,“今天有发现吗?”
章小水点头,然后看周小溪脸红扑扑的,怀疑他是太阳底下晒热了,心想他平时不是挺怕晒的吗,怎么不知道端着木盆来屋檐阴处刮皮。
但凑近水池洗漱的时候发现周小溪脸上没汗,芋头也才打湿,显然刚刚从屋里端出来洗。
章小水一边洗手洗脸,一边问道,“刮个芋头你脸红什么。”
周小溪见章峥还没洗完,支支吾吾没说话,等章峥进屋去了,他才小声眼含水光道,“虎仔给我送来的。”
章小水觉得这事也挺寻常的,几家从小送到大呢。
不过迫于周小溪的期待,他还是开口问道,“他说了啥?”
周小溪低声道,“说我是嘴馋好吃懒做的,知道我馋他家芋头,就送来了。”
“所以你脸红了?”
章小水不可思议,忍不住扬声。
周小溪紧张哎呀一声,“你小声点。”
章小水怒其不争道,“难道你不应该生气吗,虎仔这么说你摆明就是气你之前点虎二郎的事情。他在报仇呢,故意说你好吃懒做败坏你名声。”
周小溪呐呐,“不会吧。虎仔又没什么心眼。人可老实了。”
章小水也懒得说了,站在太阳底下不动才知道多晒,脸皮都生疼。恰好这时候章峥端着一瓢水出来,朝他嘬嘬两声。
章小水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