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隔着矮树林和虎仔打了声招呼,虎仔嘴角沾了白糖粉咧嘴一笑,脸晒的通红发黑,真虎头虎脑的可爱。
他视线落到山子身上,山子立即心虚低头。李瑜想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父母有点歪,山子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想起山子和虎仔一起给他家摘夏枯草,李瑜不免有些叹息。但这些他也管不着。
李瑜踩着不熟的路,凭借记忆,一转一绕,终于看到一片橘子林时,知道自己没找错人家。村子里这会儿还不到饭点,村人都进山找史家兄弟,李瑜走着石板哐当哐当静悄悄的,来到人家院子前,就听到院子里周小溪在追着鸡撵。
李瑜敲了下竹门,“小溪,你阿爹在家吗?”
周小溪沉迷追母鸡,要扣它鸡屁股里的蛋,压根儿没听见李瑜的声音。倒是一旁的周小青见到这陌生又有点熟悉的人想不起来是谁,跑进屋里喊周圆。
周圆听见动静出来,一看是李瑜,这可真是稀客了。
周圆忙把李瑜请进屋檐下,一边叫周小溪把夫郎从后屋檐的菜地里喊回来。屋檐下摆着凳子,村里人串门一般就坐在屋檐下吹着风躲着烈日闲聊,周圆家其实也不常来人,凳子只是摆着好看显得好客,晚上再收进屋里。
周圆又叫周小青端茶水,李瑜忙道,“别忙活了,就是一件事情得问问你家,我今早和老章进城里,问一个大户人家厨娘他们府上有没有豆腐,厨娘说府上会做,还以为我会做豆腐营生,还想帮我和城里酒楼牵线,我说是帮村里人问的。”
“也不知道你家想法,就是擅自唐突提了村里有人在卖豆腐,那婶子我打过两次交道是十足热心的人,你看你家要是愿意进城卖给酒楼,我就麻烦下那婶子,要是不愿意,我当时话也没说满,婶子也理解顾虑。”
周圆惊地嘴角微张,没想到李瑜竟然给他在城里拉了这么大笔生意。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像是犹豫迟疑,倒是走来的周夫郎道,“这是大好事啊,章家夫郎真是费心了。”
李瑜听着身后豪迈重重的脚步声和粗狂的男声,还不待回头,地上就出现高壮的影子,挺着大肚子。
李瑜心底微微奇异,回头就见周夫郎五官浓眉大眼,肤色比周圆要黑些,周圆只到周夫郎耳朵处。周夫郎见李瑜仰头打量他,嘴角僵硬的笑着,李瑜忙收回视线,有些不好意思。两人看着都还挺尴尬不知道如何相处。
李瑜笑道,“叫我李瑜吧,章家夫郎叫生分了。”
周夫郎无意识搓搓手心,有些喊不出口,对于自己的名字也只能磕磕绊绊告知,“我叫柳桑。”
李瑜果然愣了下,柳桑更尴尬了。
从小到大知道他名字再看他块头的,没人不笑话他,说他应该叫大槐树。
李瑜眨眨眼,这会儿确实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尤其是他本人也不是热络嘴皮子伶俐的人,他自己性子慢热,对面显然更加慢热,两人尴尬的不行。
李瑜最后干巴巴道,“很好听的名字。”
李瑜想强打起场面那套,但又觉得别扭没必要,最后所幸大大方方笑道,“经常听周兄提起你,我对你很好奇,想和你交朋友。”
柳桑啊了声,脸一开始茫然,然后渐渐的红了。然后拿粗壮的手臂双手捂脸。
周圆:……
恰好这时候,章有银挑着水进来了,周圆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也不问他还不到挑水的时间,怎么提前来了。
章有银一进院子也没去磨坊,就挑着水站在院子里瞅李瑜,李瑜见他木头桩子似的,“不重吗?去把水倒了啊。”
章有银连连点头,咧嘴笑着挑走了。
李瑜道,“那进不进城卖豆腐,你们要是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周圆点头,李瑜也不多坐,跟着章有银出院子了。
送走人后,周圆就和柳桑商量这件事。进城卖风险和机遇并存,周圆很是心动,但也没一下子就答应了,他娘说的要一口应下时,便是可缓不可急。多想想周全才好。要是现在着急应下,过后又反悔这才难做人。
周圆忍不住感叹,“李瑜这人真是可交。有来有往绝不亏人。”
柳桑还有些游神,喃喃道,“他可长的真好看啊。”
……
柳桑这么一说,周圆倒是才注意到这点。李瑜确实生的好,身上没农家气,常年不晒太阳干农活,妍丽清隽一看以前就出身不错。难怪章有银追着人来了。
谁说他傻了?自己夫郎可追的紧,可不是担心史家兄弟还没被抓住,怕拿以前的事情报复李瑜吧。还没空空追来招李瑜骂,还知道挑水做掩饰。
李瑜也在想周家,他对章有银道,“柳桑这名字真的很江南诗意,要是不见人我觉得这是一颗烟雨里袅袅婷婷的细枝柳,但对着人,我觉得好像千年大柳树,世事变迁就它不变,敦厚可靠安心,我觉得我们会是好朋友的。”
章有银听不太懂,只抓住关键词紧张道,“那阿瑜有好朋友后会不要我吗?”
李瑜道,“我们是什么?”
章有银耳朵红了小声又得意道,“夫夫。”
李瑜也被他搞的也有点荡漾,嘴角笑着没出声。
世事难料,他以前绝对不会喜欢章有银这款。他喜欢的是温文尔雅的君子类型,但现在章有银也有他的好。就算他是一块石头,那也被章有银捂热了。
两人无言的一前一后走着,路过虎仔家时,她家门口大敞着,里面飞来赵丽花刺耳的声音。
“你说说那李瑜心思多歹毒,骗你家虎仔和我家山子一起给他摘夏枯草。”
“这怎么叫骗?虎仔都是自愿摘的,而且那夏枯草对李瑜病情好,帮忙摘下就摘下,方正我家虎仔一天泡在河里也泡。”
“哎,可不是,咱们村儿就桂香姐最是热心的。但是你这好心肠被李瑜那人给骗了。”
“怎么说?”虎仔娘的声音原本不以为意,这下有些正经严肃起来了。
“害,我们是看李瑜可怜没人帮衬叫孩子去摘是吧。那李瑜可是偷偷摘着夏枯草卖钱的。”
“诶,桂香姐你别不信,难道你就没发现村子里的紫苏、雷公根(积雪草)都被人扯了吗,夏枯草村子里都摘完了,他喝药能喝多少?肯定是卖钱了。老吴劲今儿问城里来的税官大人了,说城里医馆收药草的。”
赵丽花说的信誓旦旦,对吴启河的话坚信不疑。但实际上那税官给吴启河的原话是“我一天天忙的脚不沾地,我哪知道这种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