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被带回的身体”作为交换,岑归和路庭听到了古堡背景故事的另一半。
管家说,伯爵夫人丽莎曾经生过一场大病,她在得病前曾是这一带名副其实的第一美人,好看得就像早春时第一支沾着晨露盛放的玫瑰花。
疾病令她几乎死去,她日日承受病痛折磨,美丽容颜逐渐枯槁无光,在痛苦中还要面对自己仿若鲜花快速凋零的外表变化。
她却也只是几乎死去。
伯爵在这个故事中隐身了,这一号人物似乎不存在,也无人在乎。
偌大的古堡内,除了仆从,陪伴伯爵夫人时间最久的只有她温和可靠的管家。
乔伊纳尔那会还是个人,他照顾丽莎从十三岁到二十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女孩是被他看着长大。
所以理所当然,他不忍心,也不会眼睁睁放对方被疾病夺走性命。
医生没有用,吃药没有用。
去教会做祷告也没有用,圣水福音洗礼也没用。
于是管家不知道从何处得来一本羊皮纸装订的旧书,上面记载了一种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秘术。
只是……这个秘术达成的条件对受术者来说会有一些难过。
起死回生。
当然必须先有死,才能回生。
这不是什么精妙绝伦的医术秘方,是邪术。
但对走投无路的人来说,它值得一试。
“您会很快好起来的,夫人。”乔伊纳尔那时照顾着已经躺在病床上起不来身的伯爵夫人,向她如此保证。
她实在还太年轻了,二十岁,如果不是因为那宛若只是一纸空文的婚姻,他其实应该叫她“小姐”。
“我以后还会继续好看吗,乔伊纳尔?”伯爵夫人有点神志不太清醒,但她总还惦记着自己的外表,美丽是她过去二十年生命里最为人称赞的东西,所以不知不觉,她可能把这当做了自己的生存根基之一,是她认为能换来美好生活的最高凭仗。
“会的。”管家尽可能用好听的话去安慰着人,因为他知道伯爵夫人时间不多了。
伯爵夫人咽气的那天夜里,乔伊纳尔小心抱起年轻女子还带着温度的尸体。
为了规矩,他手上严丝合缝戴着白手套,衬衫袖口仔细扣紧。
伯爵夫人被带进了城堡西一楼的那间铁门房。
铁门房内的地面上,蜡烛已经摆好了,石台上摆着一具等身打造的中空铁人像。
山羊角悬挂于门楣,五芒星之外画圈,白蜡烛被按着次序点燃。
一切都与那本羊皮书上记载得一模一样。
管家把死去的伯爵夫人放置在了法阵前,自己则跨过烛圈,他双手交叠于胸口,躺进了那尊铁人像里。
塔楼的敲钟人是乔伊纳尔的老朋友,也是在这座城堡里比较值得信赖的人,对方一早等候在房间内,只需要为这个仪式的圆满做两件事——
第一,取走那根能够使铁像完全密闭的楔子;
第二,在铁像手中放上一根比其他蜡烛略长三分之一的蜡烛,点燃它。
最后一根白蜡烛开始燃烧时,敲钟人便退出了这个房间。
他没有见证到之后的奇诡画面。
密闭的铁人像内开始渗出鲜血,血迹顺着石台蜿蜒往下,仿佛具有某种自主意识,这条“血蛇”来到地面,顺着蜡烛摆出的图腾一圈圈流淌过去,最后直达伯爵夫人被平放着的尸体。
从关在铁像内的管家体内流出来的血,竟一滴不落的被伯爵夫人的尸身吸收了。
当铁像内乔伊纳尔的人类之躯完全死去时,本该死去的伯爵夫人丽莎便也睁开了眼睛。
年轻的女子不仅重新醒来,她原本枯槁的病容竟然还焕然新生,皮肤恢复到了仿若十六岁一般娇嫩。
秘术成功了。
作为动用邪术的代价,乔伊纳尔的人类躯体彻底死去,可他的灵魂已经与魔鬼做抵,他不会那么轻易地彻底死亡。
恢复意识时,管家在一具怪异的人形蜥蜴躯壳里睁开了眼睛。
“乔伊纳尔。”伯爵夫人言笑晏晏,秘术带来的神秘联系能让她一眼找到自己忠诚的管家,她穿上了十几岁时的裙子,拎着裙摆跑到蜥蜴面前,扬起自己无暇的脸问,“我现在真的又好看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