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也总爱胡乱地画些什么。
那时候霍景盛没能看懂,也不解风情,会在背后把正画画的乔宴抱进怀里,咬着他的耳朵问:“为什么大海要涂成褐色,为什么云朵的倒影还长着眼睛?地上这些黑色的,是鱼群吗?”
乔宴的声音在他过于滚烫的亲吻里破碎不堪:“不,不是海…是草原…也不是云朵…是,是绵羊。”
剩下的乔宴不说了。
因为褐色的不是鱼群,是染污的血。
他画的是荒原,荒原上有过羊的,但是它们都死了。
那时候的霍景盛,只看见了乔宴。
不知道乔宴画的小羊,是死掉的小羊。
而现在的霍景盛…
后知后觉地,忽然看懂了什么。
他看见眼前乔宴的画纸上,着墨淡淡,像雨后的湿地,晦暗和光明交织成锦。
可是,可是从前乔宴的画纸上,浓墨重彩,是一重一重压抑的黑色,和扭曲交织的——肮脏的灰霾。
霍景盛喉头滚动。
声音极轻:“乔宴。画的什么?”
霍景盛的声音太轻了,所以容易受惊的乔宴一点儿都没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
乔宴羞赧道:“霍先生,你回来了。是开饭了吗?抱歉,我最近似乎有些耳背。总是王姨来叫我的时候我听不清。”
霍景盛走近,站在乔宴的身后:“没关系。”
“乔宴。”
“下边蓝色的,是海吗?”
乔宴小声道:“不是海。是草原。”
他奇怪于说出草原之后,霍景盛为什么浑身紧绷起来。
他知道他画得很丑很吓人,没想到能把霍景盛都给吓到了。
霍景盛道:“那这些…白色的,是…羊吗?”
乔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枫树。我画得太矮了吗?还没涂色,涂上颜色就是绿色和红色相间啦!楼下的枫树红了,霍先生你上下班的时候看到了吗?”
乔宴话没落音。
霍景盛突然俯身抱住了他。
乔宴没有防备,手里的画笔滑落了。
调料盒也七零八落滚了一地。
乔宴紧张道:“霍先生,怎么了呀…”
霍景盛松开手,声音平静:“抱歉。”
“酒喝多了。”
“吓着你了吗?”
吓倒是没有吓着。毕竟这些日子以来,霍景盛给他揉腿的时候,也没少抱他。
只是那种抱法,乔宴的确有些受不了。
太紧了,紧到骨肉都像是要融进他的怀里一样。
紧到…乔宴想起那阴差阳错的、在霍景盛怀里颤抖着昏过去的荒唐夜。
只是被霍景盛吓一下也有好处——
霍景盛这两天陆续给他带了好些颜料,都是网上买不到的颜色!也不知道霍景盛是怎么弄到的!
眼看着离庄园赴约、看银杏林的日子就在后天了。
医院却突然致电给霍景盛,让他今天务必过去一趟。
乔宴的心怦怦跳起来:“是我又有问题了吗?”
霍景盛在画架前端着热茶,趁乔宴走神的空隙,喂了他一口:“不是。只是例行复检。”
乔宴仰起湿漉漉的眼睛看霍景盛,小声道:“可是复检不是有固定的日期吗。”
霍景盛道:“偶尔也有例外。”
乔宴放下画笔:“好吧。”
他小心翼翼商量:“那你开车好吗?不要带人,去医院跟好多人,我心里就好慌。”
下午乔宴午睡起来,霍景盛给他裹好大衣,围好围巾。
亲自驱车去医院。
乔宴一路察言观色,的确没有医生对他露出什么惊慌或严厉、亦或是看大病之人的神色。才算是稍稍放心。
路过心外科的时候,霍景盛到办公室跟林琅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