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年月下旬,公社喇叭天天喊着"战双抢、保丰收"的口号。
全村老少扑在生产队挣工分,连七八岁的娃娃都要下田拾稻穗。
破草帽挡不住毒日头,稻叶边缘像小锯子,老把式们都在手腕缠着褪色的红布条,可还是被划出一道道白痕。
上头虽说允许"三边地",可家家户户养鸡不能过五只,养猪得先完成"一户一猪"的派购任务。
糖精纸都要对半撕开用,谁家要是飘出甜味儿,准被孩子扒墙根闻香。
可叶霖渊家是个例外。
他家能养十只芦花鸡和两头肥猪,全因他年年拿"特等劳模"。
公社特批给他家多两个家禽指标。
这年头自由买卖可是大忌。
粮食、鸡蛋、猪肉都得先完成统购任务,剩下的才能拿到供销社去卖。
就连去集市,也得揣着大队开的证明,卖多卖少都得按指标来。
要是谁敢私下买卖,被逮着了就是"投机倒把"。
轻的没收东西,重的还得挂牌子游街。
去年老张家偷偷卖了两斤五花肉,被市管会逮着,连腌肉的缸都充了公。
可人总要过日子不是?
村里总有胆大的,天不亮就揣着鸡蛋摸黑去集上,跟人换点盐巴布头。
也有托熟人牵线,在黑市上偷偷交易。
叶霖渊他娘就是个中好手,常把攒下的鸡蛋藏在竹篮底下,趁赶集时跟供销社的老王换些针头线脑。
如今多了秦楚这丫头,叶大娘倒不急着攒鸡蛋了。
这天一大早,她就煮了鸡蛋,蒸了白面馒头,还熬了带着糖精渣的凉水,一股脑儿塞给儿子:"晌午跟秦楚一块吃。"
叶大娘还特意往包袱里多垫了层蓖麻叶防馊。
叶霖渊小麦色的脸腾地红了,闷头接过包袱,扛着锄头就往地里走。
眼下正是最忙活的双抢时候。
早稻刚割完没几天,全村老少爷们儿都扑在抢种晚稻上。
立秋前要是种不完,这一季的收成就得泡汤。
田埂上人来人往,挑秧的、插秧的,个个忙得脚打后脑勺。
秦楚正蹲在最边上的田埂拔秧苗,这是原主平日最爱待的地界儿。
田埂边的苦楝树投下斑驳的阴影,虽说挡不住多少日头,总比晒着强。
她身后是刚收割完的早稻田,稻茬子还泛着青,踩上去扎脚。
前面是等着插秧的水田,水面被晒得烫,蒸腾起一股子泥腥味。
水田里的蚂蟥刚弓起身子,就被她指尖弹起的水珠打中七寸,翻着肚皮漂走了。
手上的活计没停,秦楚想起早上那出,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王翠花这人是一点记性不长,一大早就躺在床上骂骂咧咧等着秦楚伺候她早饭。
秦楚直接隔着门缝赏了记石子。
使的是巧劲儿,石子飞出去连个响儿都没有,这会儿王翠花怕是还在炕上挺尸呢。
秦楚拔秧的动作不快不慢,跟村里其他妇女没什么两样。
可细看却能现不少门道。
她左手拢住秧苗根部,右手顺着泥水一捋,根须完整得像梳过似的,连带着的泥坨子个个鸡蛋大小。
这活儿原主从小干到大,加上她现在的武功底子,干起来格外利索。
不过,为了维持人设,她自然得悠着点。
干活倒是难不倒她,就是这大太阳晒得人难受,幸好她有灵泉水,受不了了就喝上一口,瞬间满血复活。
"听说东边几个公社的知青在闹?"
田那头传来婆娘们的嘀咕。
"可不!前儿个县里来人,说再现按手印的联名信,统统扣工分"妇女队长说着突然噤声,瞥了眼知青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