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渡心斋"的雕花窗棂时,那位女子踩着檐角残阳而来。梁平抬眼的瞬间,手中的龟甲罗盘微微烫——她鬓边斜簪着一支缠枝银步摇,坠着的墨玉葫芦随着步伐轻晃,似有暗香浮动,裙裾间绣着的缠枝莲纹,在余晖下泛着若隐若现的金光。
"梁先生,唤我青蘅便好。"她声音婉转如泠泠清泉,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青蘅解开素色斗篷,露出腕间缠绕的红绳,上面串着五枚铜钱,排列成巽卦之形,"每到子时,我便梦见自己困在黑雾里,总有冰凉的手拽着脚踝,醒来时却见阳台地砖上凝着水渍,形似人形。"
梁平指尖抚过罗盘上的二十八宿图,目光掠过青蘅眉间若隐若现的黑气。他跟着她来到宅邸,刚踏入阳台,便觉一阵阴风掠过——此处正对着百米外高架桥,弧形桥身如弯弓,正对着阳台形成"反弓煞",而阳台栏杆上悬挂的水晶风铃,在风中碰撞出破碎的声响,竟暗合"声煞"之象。
更诡异的是,阳台角落摆着的青花瓷瓶中,枯萎的白菊根茎扭曲成爪状,瓶口积着雨水,倒映着天空时,竟呈现出倒置的八卦图。梁平蹲下细看,现地砖缝隙里隐约有朱砂画的镇尸符,虽已褪色,仍能辨出是清末年间的画法。
"您这阳台,原是老宅的天井改造?"梁平突然开口。青蘅脸色骤变,良久才点头:"听父亲说,老宅原是义庄,十年前翻新时确实填了天井。"梁平起身,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反弓煞主血光,声煞扰心神,更要命的是这积怨百年的阴气。青花瓷瓶为土,积水为坎,倒置八卦引阴魂,每日黄昏,阴气便顺着桥身直冲而来。"
说话间,天色忽暗,一阵狂风卷起青蘅的丝。梁平瞥见她颈后的朱砂痣,形状竟与龟甲纹路惊人相似。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罗盘上,口中念道:"天有八节,地有八方,阴阳不顺,乾坤倒悬。"罗盘光芒大盛,照得阳台地砖下的尸骸纹路无所遁形。
青蘅突然剧烈颤抖,眼神变得空洞:"还我生路"梁平迅掏出怀中的半块玉佩,与青蘅腕间铜钱阵共鸣,金光闪过,女子瘫倒在地。醒来时她泪如雨下:"原来这些年,是我一直在囚禁他们"
梁平望着天边血色残阳,将五帝钱按生、旺、休三宫位重新排列,取来菖蒲插在瓷瓶:"冤魂需引,煞气要化。真正困住您的,不是风水,是心中未解的愧疚。"青蘅望着焕然一新的阳台,终于明白,父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填错了,填错了",竟是这个意思。
次日清晨,渡心斋的铜铃轻响。梁平望着青蘅送来的新茶,茶盏中沉浮的枸杞,竟也排成小小的八卦之形。窗外,高架桥上车流不息,而那个曾被噩梦缠绕的阳台,此刻正沐浴在晨光里,静谧祥和。
青蘅倚着雕花门扉,看梁平白衣胜雪的身影立在暮色中,手中罗盘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指尖轻拨罗盘上的天池指针,腕间青筋随着动作若隐若现,那张年轻俊朗的脸上凝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让她心头泛起涟漪——独居这深宅多年,阅人无数的她,竟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扰乱心绪。
"梁先生年纪轻轻,看风水的本事倒是老辣。"青蘅递上青瓷茶盏,目光不自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梁平接过茶盏,茶香混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玉兰香萦绕鼻尖,他定了定神,目光扫过客厅高悬的牡丹图:"这幅牡丹画虽是珍品,却犯了风水大忌。牡丹属火,挂在正北水地,水火相冲,主心绪不宁。"
青蘅心头一颤。确实,自从挂上这幅画,她夜里愈难以安睡。她跟随梁平穿过回廊,看着他墨被晚风扬起,身形在光影中显得愈挺拔。当行至露台,梁平突然驻足,转身时两人几乎贴面,青蘅甚至能看清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
"青小姐可知,为何这露台的风总带着寒意?"梁平的声音低沉,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青蘅后退半步,却撞在雕花栏杆上。梁平举起罗盘,指针疯狂旋转:"露台下方原是地窖入口,阴气上涌,加上对面高楼形成的天斩煞,双重煞气叠加,才让您噩梦不断。"
青蘅望着他专注的侧脸,喉头紧。梁平突然摘下颈间的半块玉佩,与她腕间的五帝钱串轻轻触碰,刹那间金光乍现。他解释这是阴阳调和之法,可青蘅只觉得心跳如擂鼓,连梁平说的"阳气不足需补"都成了模糊的回响。
夜色渐深,梁平在宅中布下改运之阵。青蘅默默看着他在月光下穿梭的身影,忽然现自己竟舍不得这夜晚结束。当梁平将重新排列的五帝钱交给她时,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红了耳根。
"七日后,我再来查看。"梁平告辞时,青蘅站在门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白色消失在街角。手中的五帝钱还带着他的温度,她低头轻笑——原来风水轮转,竟转出一段让她心动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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